明琛见状,略微松了口气,没想歪就好。
然后他才回道:“我们两家关系很好,他爸妈是我干爸干妈,我爸妈也是他干爸干妈。他那辆电动车放着也是放着,又只有一台,不好做粉丝抽奖活动,就干脆给了我。反正我上班也会用到。”
孟一荻表示了解,连忙点头。
在她看来,明琛无疑是非常接地气的有钱人了,代步车只是一辆普通的高尔夫就算了,现在居然还骑上了小电驴,而且他秉性纯良、性格温和,她不禁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家庭环境能够培养出这样的人?
想到那一衣柜的衣服,都是简洁轻便的款式,就内搭的颜色稍微多一些,但并不花哨,一看就是用了心的,至少她很喜欢。
这些都是明琛母亲布置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想到两人大逃亡的时候,明琛给她说他当年被父亲逼着练武、而母亲却护着他的事情。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母亲,倒是个有趣的人。
“你在想什么?”明琛不禁问。
孟一荻抬起头来,笑了笑,“没想什么。对了,衣柜里的衣服,替我谢谢你妈妈。”
“哦,那个,不用客气的。”明琛摆了摆手。话音落下,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他好像又找不到什么话说了,有些尴尬。
“那个,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吧,要不然我也没法打给你。”倒是孟一荻开了口。
“哦,差点儿忘了。”明琛暗骂自己蠢,立即掏出手机,两人互相存了号码。
看到手机,他就想到了视频的事情,不由得抬眸看向她。
“怎么?”孟一荻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由得问。
“你……”明琛刚想说什么,发觉头顶有监控探头,立即闭上嘴巴。
治疗期间的监控,警方也是有权限调取的,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SIM卡的事情。
“没什么,很晚了,休息吧。对了,你卫生间里有整套洗漱用品,暂时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吧,虽然有监控会不太方便,防护栏装着也可能会感到压抑,但是还是希望你能住得惯。”
“没什么住不惯的,很好了。”孟一荻站起身来,主动说道,“那晚安。”
不过她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扭过头来问:“你接下来都住在这里吗?”
“目前两个星期特殊阶段,我肯定和你一起,等过了这段时间再看你情况。你要是不习惯的话,我尽量只在卧室和客厅行动,我——”
“没事,就是也委屈你了。”孟一荻指了指头上的监控,朝他略微挑眉,然后不等他回答就进了房间。
房门关上,明琛站在沙发前,还跟个二愣子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挠了挠头,然后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她刚才是在,关心他吗?
*
第二日,明琛就正式启动戒毒流程。
常规的戒毒方法需要漫长的康复期,孟一荻急于返回岗位,势必就要对自己够狠。
明琛看着她在床上打滚、发寒战,心揪成一团。即便他已经用药物尽可能地缓解了她的戒断反应,但毒要是那么容易戒掉,就不是毒了。
毒之所以为毒,被看作社会毒瘤、洪水猛兽,就在于一旦沾染,难以脱身。
所以在孟一荻痛苦挣扎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的那一部分工作做完的明琛,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她、陪着她。
戒毒前72小时无疑是最痛苦、最难捱的,明琛为防不测,虽然说是下午要去研究所,但基本上都只是和教授碰个头,最多呆一两个小时就心急火燎地赶回来。
因为担心孟一荻出现自残行为,他还准备了束缚的软绵绳,连带她的床也经过改造,还有房间的地板上全都铺上了加厚的羊毛毯……
这无疑是暗无天日的三天。
到了明琛这个级别,哪怕是去戒毒所参与戒毒,也多是提出指导意见,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七十二小时几乎毫不间断地跟踪专门的戒断者了。
早年初出茅庐不知白天黑夜临床实践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时候只是对毒品深恶痛绝,对戒断者怀抱同情,更多的却是对研究的热忱与执迷,一切其实都是围绕研究来进行的,其他情绪都是附加。
而经过这么些年,越是接触,就越是触目惊心,也更加审慎。
一开始对研究的痴迷早已转化成浓浓的社会责任感。
因为看过太多被毒品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案例,见过太多痛不欲生、悔不当初的人,经过太多痛彻心扉、无法挽救的事,所以才愈发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以至于到这一刻,看着这位将他从九死一生当中救出来的人民警察在他面前痛苦打滚、毫无尊严的时候,他心里的沉痛是无法言喻的。
在很多时候,他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受罪的人不是自己?
但他更清晰地知道,他该做的、他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地帮助她。
第三天晚上,凌晨2点,距离72小时还有最后的6个小时不到,孟一荻如同水中捞出来的一般,整个人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地蜷缩在床上。
明琛用棉签蘸着她的嘴唇,她嘴皮已经破了,被活生生咬破的。
这三天里,她几乎没怎么出声,最痛苦的时候,也不过闷哼几声。
明琛从未见过忍耐力如此强的人,他试着劝她发泄出来,也试着给她嘴里塞毛巾,但戒断反应真的太强烈了,毛巾塞嘴里最多一个小时就掉出来,根本没用,她仍旧死咬着嘴唇。
那种痛苦挣扎,不亲眼见到根本无法想象。
“还有六个小时,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能取得阶段性胜利了。”他一边帮她蘸着嘴唇处理伤口,一边给她鼓劲。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还给她说起了自己曾经帮助别人成功戒毒的事例。
孟一荻缩成一团,她身上还绑着绳索,越是到最后关头,明琛越是不敢放松。
他只给她解了脚腕和手腕的绳索,避免太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身体僵硬。
此刻她浑身战栗,嘴唇不断发抖,眼睛半阖着,睫毛也跟着颤抖,如风雨中的蝶翼。那情状,也不知道是否听见了他的讲话。
明琛见状,又取了热毛巾来帮她擦拭冷汗,还帮她把凌乱的鬓发理到耳后。
他知道的,即便眼下她毫无形象,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希望自己以如此狼狈甚至可以说是苟延残喘、毫无尊严的面貌出现在他人面前的,即便他现在的角色是医生,那也不行。
他只能在尽自己本职的同时,尽量地为她保留一分颜面。
这好似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