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四十四年一开始就不甚安稳。
先是去年黄河流域的水灾和旱灾让朝廷差点忙不过来,好些问题就遗留至今。再然后京城、山西、河北,乃至江南官场已经倒下了不少人,至今才勉强补上缺漏。
陈肃推己及人,以为这些官员就算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也该弄清楚形势和自己的斤两才会行事,哪知道她不过是参加江南总督府的所谓满月宴呢,就有人迫不及待拿她作伐子了。
“……林夫人可是出身荣国府,据说未出阁时还曾得荣国府亲自教养,可见跟我们这些个俗人不同了……”
刚刚二月里呢,湿冷的江南之地依旧需要火盆来供暖,可屋子里倒是暖和了,却因为不通风人又多,这香味儿就显得杂乱又刺鼻,陈肃的身体可是被灵泉改造过,六感远超常人敏感,所以坐在这屋里对她来说是很大的负担。
她不过是稍微晃了晃神,却不想这话题一下子就牵扯到自己身上了。
陈肃懵逼了一下,然而先前发话的那人却像抓住了她的把柄一般,高声说道:“哎呀,果真是国公府出身的贵女,这架子非比寻常呢,连话也不屑跟咱们这些俗人说了——”
江南总督,主管江南一切军政要务,哪怕林如海是正四品的扬州知府,也只是他的下属之一而已。
总督夫人已经年迈,陈肃早就看出来了,这总督府真正能做主的怕只有总督而已,哪怕今日这满月宴是庆祝总督年过五十还添了幼子,可这幼子的生母却不是什么正经来路,若不是看在总督夫人的面子上,陈肃是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的。
见大家都看向她,陈肃笑道:“也是我年轻见识少了,今儿才知道什么叫强词夺理呢。我来了半天也不过是跟夫人寒暄了两句就安安分分坐在这里呢,却不想转头就有人给我扣了不少帽子了。”
“哎呀,我真该写信回去问问娘家老太爷,问他当年到底是如何教养我的呢。”
这种口角陈肃原本理都不想理的,只是没想到那位太太居然胆大到拿贾代善来说事儿,她少不得要亮明一下自己的态度,顺便看看这位总督的态度。
陈肃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微笑着看向总督夫人,果然见这位总督夫人暗中斜了先前说话的那位太太一眼,转而对上陈肃又带着些许歉意。
“好了,荣国公忠心为国,去年废太子事发,可是荣国公带队救下了陛下和京中不少官员,怎么,你们就没有一个在京中任职的亲戚了?”
总督夫人到底是陪着总督一路走过来的,这话既没有过分吹捧贾代善,又把这里其他人都绑架到贾代善的救命之恩上面。
陈肃只觉得头皮发麻,只能笑道:“夫人言重了,父亲身为九门提督,没有管好九门让那些乱臣贼子们趁机夺门生事已经是严重的失职,多亏了陛下胸怀宽广,饶恕了父亲的罪过,父亲岂能忝据这功劳?”
总督夫人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林夫人过分谦虚了……”
然而陈肃已经不想继续听她打机锋,直接截断话头:“今日是大人家添丁之喜,跟我父亲却没有半分干系,咱们这话头却是越说越远了。”
见识过了陈肃的脾性和嘴皮子,谁也不敢继续撩拨她了,等回了府,陈肃跟林如海互相交换了一下总督夫妻的表现,陈肃便忍不住咬牙骂道:“这位总督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居然这么头铁,竟然一上来直接拿林家立威?!”
林如海一路上已经想过了,这位总督应该不是完全属于当今的心腹,背地里说不定暗中投靠了京中哪方势力,只是他想不通那菜市口的血腥味怕是还没有散尽,居然新一轮的夺嫡之争又开始了。
林如海冷哼一声,“有些人,就喜欢一上来就啃硬骨头,好证明自己的手段和能力,告诉周围的人,他十分不好惹!”
陈肃也想明白了,这事儿她就算告状给贾代善估计也没什么结果了,毕竟能来江南做总督的,肯定只能是当今的心腹,而林家是荣国府的姻亲,为了朝局稳定,这个亏,她和林如海是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