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安英即将临盆。
“阿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他是唐家的血脉。我答应他,要为他留后的。”
“阿英,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傻瓜!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答应我,好吗?”长年在外厮杀,身体早已历经风霜,受损严重。
“这几个月,辛苦你了。阿宁,是我对不住你,总是给你添麻烦。”
“不要说了,阿英,你可以的。那么艰难的日子你都熬过来了。”安宁心中五味杂陈。
几个月前,安英来到岳阳,本是高兴的事情。却不想,在她为她号脉时,发现她的身体实在不像外在看上去那般坚韧。
为了能让她孕期好受点,她极尽所能地为她调养。可孕妇不宜太过滋补,要不然会伤及腹中婴孩。
无奈之下,她只有在食材上用心。
“阿宁!谢谢你,这辈子注定要亏欠你的。”
“阿英、你要坚持住。我们还有很多的理想未曾实现,我们还要去落霞山顶看梅花。我们还要一起策马江湖!我们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为人……”
“阿宁!”一阵剧痛传来,安英捂着肚子,痛苦的皱眉。
“阿宁,答应我。无论是男是女,帮我教养他……啊!”女子生产如此痛苦,历经患难,遭遇生死,她安英的命早在十年前就没了。能多活这些年,她已经很知足了。
“阿英!你可以的!坚持住。”
傍晚的夕阳,洋洋洒洒的散落在花园的每一个角落。园中的花朵在这最后的光中娓娓绽放。有几只小鸟飞进落院,停靠在假山上。灵巧的头转动,看着四周,有孩童在园中嬉戏,你追我赶。
忽然,一道啼哭,突兀又响亮。
“生了,孩子生了。”有人惊呼。
原本在观望的人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容。随后,丫鬟端着盆子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怎么回事?”
盆子里赫然都是血!
“不好了,大出血!”
安英胎位不正。安宁花了很大的心思,好不容易将胎位调正,但安英的身体太弱了。哪怕这几个月细心的调养,也不能够将她的元气补回。再加上她心中思虑挂念远在战场的丈夫。表面谈笑风生,每每到了夜里却总是冷汗连连。
“阿英,阿英。”屋内是安宁带着哭腔的呼唤。她是大夫,这个时候她不仅仅要陪伴自己最好的姐妹,也要为自己的姐妹续命。
可纵然她的医术高超,却无法与上天抗衡。
“阿宁,若有来生,我愿与你再做姐妹。谢谢你,阿宁,拜托了……”说完最后一句话,安英闭上了眼,口中吐出最后一口气。
“阿英!”
安宁大哭。
“这……”
宁夫人接到消息,匆忙赶来,却正好听到安宁悲伤的大喊。
一时有些受不住的头晕眼花。
“老夫人!”丫鬟们七手八脚地将她扶回去。
宁晨远得到小厮通报,匆忙从书院赶来。刚进门,就听到妻子悲伤的哭泣声。
安宁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旁的婴孩像是感受到什么,哇啦啦的啼哭不已。
“宁儿,你已经尽力了!”抱着妻子,宁晨远看向床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女子。
没想到,倔强的安英竟然就这么走了。
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虽然有这样的结果,是他早就有所预料的。但眼见真的发生却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好姐妹的离开,安宁伤心欲绝。
没想到几年后的相会却是天人永隔。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有把握有自信,她认为安英已经没事了。每天都是那么谈笑风生,昨日她们还在说着曾经道往昔。
“阿英,你好狠的心啊!这孩子刚出生就没有娘,你到底是有多狠心啊?”
“宁儿,事情已经发生,阿英她已经离开,你就不要太过悲伤。这孩子以后就是我们的孩子。”
“夫君。”安宁实在受不住,靠在宁晨远的怀里失声痛哭。这是宁晨远第一次见安宁如此的情绪失控。
成亲这么多年,遇到那么多的大风大浪。她都不曾像现在这般!
夕阳落下,夜晚来临,灰蒙蒙的夜空中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月亮似乎也因为悲伤而隐藏了。
小婴孩因为哭得累就睡着了,躺在摇篮里,白皙的小脸皱巴巴地,乌黑的胎发浓密而光泽。
作为姐妹,家人,安宁为安英操办一切。这里没有多少人认识她,更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但她毕竟是元帅夫人,所以她的死讯还是要上报朝廷。很快,宫里的那位知道了。下诏书厚葬了安英,并将襁褓中的婴孩封为世子。
仔细说来,安英曾经贵为公主,无论她嫁给谁,她的儿女都可算为皇族后裔。
如此一来,相当于恢复了曾经本就拥有的位份。
皇帝是念旧情的。
安英的遗体被运回京都,葬在唐家的公墓中。岳锃得知消息后亦是悲痛万分。没想到竟然是白发人先送黑发人。
“没想到英丫头就这么走了!都怪我,不应该催促他们。”
“将军,你也是好意啊。女子生产本就凶险,将军还是不要太自责。”
“不知那孩子现在如何?”
“属下已经打探清楚,皇帝陛下应允安将军的遗言。将孩子交于宁氏夫妇照顾,想必现在正在岳阳。”
“好,安宁。交给她,我放心。只是不亲眼见到,我还是无法安心,毕竟是唐家的血脉。”
“将军可是要去岳阳?”
“你安排一下,明日启程。”
“好,属下这就去办。”
安英走后不久,前线就传来战报,大宋国军队因兵力悬殊,又因地势不佳,粮草被毁,最终战败!大元帅唐剑被金人围困数日后,身死沙场。
消息传回京东,举国震惊!皇帝因此还大病一场。
“天要亡我大宋国!”
痛失两名大将,皇帝更是忧心忡忡。
年纪轻轻,一夜间竟生出了白丝。
“陛下,您要注意龙体啊。”
“现如今还有谁?还有谁?”
文人将士少之又少。
“陛下,可以广招天下英豪,谁愿意披挂上阵,陛下就赐他将军的封号。”
“临时磨枪,恐怕难以维持军心。”
“可这大元帅和元帅夫人都已故,还有谁能出去对抗那大金国。他们气势汹汹,狼子野心。臣听闻他们已经攻克了西南一带,眼看就要到我大宋国境内啊。”
“如此一来,国之根本难保啊!”
“这该如何是好?”满朝文臣愁眉不展,哀声不断。
皇帝听的烦了,也厌了。这些个臭皮囊的,一天到晚咬文嚼字,不是掺这个就是污那个。现在好了,真要用上人,个个都贪生怕死。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