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还没开,光秃秃地枝丫憨憨地伸展着,不多的叶片毛茸茸地显露头角。
“阿宁、”安宁站在梅花树前缓缓转身,她一身墨绿,是当初宁晨远在时夸赞过好看的衣裳。
“回去啦!”赵英挽着玉王爷笑着对她招手。安宁点头跟上他们的脚步。坐上马车,赵英对安宁说道:“阿宁,你也上来吧。刚才王爷让御厨做了点心,一起吃些。”安宁原本要拒绝,可还是在赵英的目光中妥协。
无奈地尾随他们上了马车,马车内部较为宽敞,玉王爷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
赵英打开食盒呈现给安宁。
“唔!吃一块。”安宁默默地夹起一块水晶豆腐一般的糕点。
“这是玫瑰花水晶糕,特好吃。上次宴会时,我们吃过,你还记得吗?”赵英笑着说,安宁吃着入口即化的糕点,记忆有些模糊。
“想不起来没关系,今日能吃到多亏王爷。他居然知道我喜欢。”后半句赵英是靠近安宁耳边说的。
安宁看了闭着眼睛的玉王爷一眼。
他倒是有心。
“好吃吧?”
“嗯!”
“看来,阿宁也喜欢。王爷,以后可要多多多担待咯。”赵英的意思是以后要经常做!
玉王爷终于睁开眼,浅浅的目光淡淡一扫糕点盒,浅笑道:“王妃喜欢就好。这糕点不难做,本王会让御厨给个秘方,让王府的厨子学着做便是。”
“啊!真的吗?御厨会把方子轻易给人?”不怕别人偷学就不错了。
玉王爷浅笑。
“王妃只要有的吃便是,其他的本王来解决。”耶鲁特瓦一派悠闲慵懒的病态时有时无,抬眼举手都有种说不出来的魅惑。安宁移开视线,她在马车里本就突兀。
“王妃,点心安宁吃过了。不宜再打扰王爷和王妃的歇息,安宁这就下车。”马车也随即停顿,只是片时,安宁就已经翻身上马。赵英撩开车窗看她,见她目不斜视,也就不再说什么。
“王妃还在担忧安侍卫?”玉王爷幽幽地声线透过马车居然传到了安宁的耳中。
“是呀。不过,看今日她似乎还算开心。王爷,以后我们去哪都带着她好不好?”赵英撒娇。
安宁却疑惑的挑眉,难道前几次不是赵英故意不带她?
“傻瓜,那次不是你说了算。你说如何就如何?”马车里传出赵英的娇笑声。
安宁豁然,这无端的宠溺到底是迎合还是谋算?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在大街上,过往行人时不时回头看骑在马上的安宁,她英姿飒爽,眉眼如画。实在是少见的美人。
“看、大宋国公主带来的女侍卫。是几位皇子争相讨要的女子。”
“是吧。那这公主太笨了吧,把这么好看的女子养在身边,不是让夫君有异心嘛。”
“呵呵!所以她嫁了个最没用的三皇子啊。人家身体不好,在美的娇娘在身边也没用。”
“啧啧!还真的是。不过这三皇子也算时来运转,娶了和亲的公主,相当于有了一个靠山。”
“靠山?你开什么玩笑。他估计也就是为了保命。刚成亲就搬出宫,有了王府逍遥自在啊。”
“那倒是,与其在别人眼皮底下生活,还不如自己有自己的产业。这三皇子素来机智。要不然就这些年在他哥哥手下还能活!”过路之人的话安宁大都听在耳里。市井百姓的流言往往都是无风不起浪。
街角行人来来往往,安宁眼到之处皆是寻常百姓。忽然她看到一头驴驹子被拴在树下,一个矮个子的老人花白了头,正背对着街道不知道在捣腾些什么!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安宁却大为吃惊!那花白老者好像她的第一任师傅!
不由得勒紧马缰,想要回转去确认。“安御侍,你要干什么?”有侍卫发觉她的异样,安宁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
拉回马头,她摇头道:“没什么?只是马儿踩到了小石子。”
心中疑虑,回到王府后安宁找了个借口来到大街上。只是刚才的位置已经没有了驴驹和老者的身影。
“老板、刚才有位牵着驴驹的老者在您这边停留,您可曾留意?”安宁询问一旁卖茶叶蛋的小贩。
“骑着驴驹的老者?哦,是不是白发白胡子的那位?”
“正是!”安宁欣喜。
“他刚刚好像往那边走了。”
“多谢。”安宁顺着小贩的指引,闪身进入另一条街巷。就在她四处查看时,身后袭来一道凌厉的掌风。安宁迅速旋转,利落地躲过。几乎同时,利剑出鞘。
“铛铛铛!”安宁手中剑抵挡突袭而来的木头拐杖。就见两道身影急速走动,脚底扬起尘沙,剑花快如飞,木头拐杖宛若灵蛇。在来回几个打斗后,安宁和对方在一记隔空撞击中不分上下双双停止。
“大师傅!”待到看清对手,安宁惊喜不已。
“嘿嘿!徒儿,身手有进步哦。”
“大师傅、您怎么会在这?”
“自然是闲来无事瞎走走呗。”老者摸着胡须,半弯着腰,一点也看出是个身怀绝技的武者。
“大师傅、你是不是刚才就看到我啦?”安宁拉着他走到一旁,师徒二人面对面坐着。老者上下打量安宁,目光炯炯有神,口中啧啧称奇。
“啧啧啧、当年的小女娃长大咯,竟然变得如此英姿飒爽,若不是有人将你的样貌打扮告知于我。为师还真的认不出你来。”
“有人告知?”安宁疑惑。
“嗯呐!前些时候,为师途径沙漠地,碰巧遇见了两个人。一个是俊美非凡的俏公子,一个是中年大叔。两个人浑身血淋淋地倒在沙地上,奄奄一息。”安宁握紧剑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师傅、他们、他们还活着吗?”她的小心翼翼让老者眯眼神秘一笑。
“徒儿,那俏公子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安宁愕然!
“师傅、你可知道他们的名讳?”
“刚开始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
“师傅!”安宁心中着急,她要确定是不是他们。
“哎呦!好啦!告诉你,他们都活着。现在已经生龙活虎啦。”
“师傅,那公子是不是叫宁晨远?”
“是咯。”老者冲她眨眨眼。安宁欣喜若狂!
“那他们现在在何处?”
“嗯!为师肚子饿了。”老者嘟嘟嘴,一副好饿呀的眼神饥渴地看着安宁。
“好吧。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安宁领着老者来到一间酒楼。
点了几个菜后就迫不及待地继续问:“大师傅、你赶紧给我说说吧。”
“不着急不着急!等为师吃饱喝足了再讲也不迟嘛。”老者竟然卖起关子来。
安宁无奈,只得耐心候着。等到菜都上齐,老者开始大快朵颐。安宁见状不禁讶异。“大师傅、您这又是几天没吃了?”每次见面他要的都是充饥之食。
“唔!”老者举起手指头比了一个三字。
“三天!”可真是高人。差不多半个时辰,老者终于吃饱喝足。
“啊!真是舒服。”
“吃饱啦,要不要再来点?”安宁是心疼他。
“嗯,可以再来点吗?”老者眨巴着一双小眼睛。安宁失笑,挥手招来店小二。
“劳烦帮我在上一只鸡,一份烤肉,五张大饼。还要荷叶油纸。”
“好咧!客官请稍等。”
“要荷叶油纸作甚?”老者疑惑。
“给您打包啊!”安宁笑眯眯地说。老者顿时眉开眼笑,对安宁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我的徒儿,了解为师。”
“好啦!言归正传!”老者明白,撸撸胡子,开始对安宁说起自己如何遇见宁晨远师徒的事情——
安宁脚步匆匆地回到王府。此刻她的心情无疑是畅快的。得知宁晨远和李叔叔安然无恙后,她就告别了大师傅。
一路走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倒头在床榻上。抓紧被褥失声痛哭起来。此刻她流的是欢喜的泪水。
“公子、公子、还活着。”无数次她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不会这么离去。
果然,他是有福的。她亦是。
“大师傅,您是说他们就在大宋国的军营内!”刚在酒楼,老者说完了全部的经过,打包菜肴也已经揽入怀中。
“嗯呐!我也是从那来的。就是专程来找你,巧了,还没等我去寻你,你就来了。我们师徒还真是心有灵犀。”原来老师傅不是无缘无故出现,而是受了宁晨远的委托专程来找她的。
安宁是又惊又喜。
老者也是唏嘘不已,那日当宁晨远说出安宁二字时,他就觉得这缘分实在妙不可言。
原本看他样貌出众他还在想着要不要牵个线什么滴,谁知根本不用他开口。这对妙人儿早就认识还情投意合。着实令人赞叹!
“徒儿啊、为师走咯。你有什么话要带去?”安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可一时间她竟然不知如何表达。只有将宁晨远送她的发簪递给老者。
“大师傅、劳烦您将此物给他。安宁此生能与公子相识相惜是福,安宁不求别的,只求公子能一切安好。”承诺她不敢说。既然知道他安好那就便是最好的结果。他们相隔太遥远,身不由己,今生恐怕实难再见。
“公子、只要知道你还活着,安宁余生就足够了。”
此后,安宁恢复到过往的神色。早起练剑,午后骑马。若是赵英出府她就紧紧跟随。她没有将遇见老者的事情告诉赵英,不是她不说,而是觉得没必要。辽国人要让宁晨远死,这个仇怨她记在心中。
现在两国表面看似和平,将来如何不得而知。她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赵英的安危,过好在这里的每一天。
思念的心只在夜晚时分泛滥,思慕之情只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流露。
“阿宁、今日宫中有宴会,说是大皇子妃生辰。你跟我一道去吧!”赵英看着安宁说道。
“好。”安宁点头。赵英冲她微笑。
“那我去准备准备。你也换身衣裳吧。不要总是这么沉闷。”赵英离去,安宁低头看自己的衣裳,挑眉,墨绿色的常规服饰,没什么不妥啊!她只是个御侍,衣裳无需华丽。
当赵英一身盛装出现,见安宁还是一身墨绿,皱眉,眼神不赞同地看她。
安宁浅笑道:“王妃,时辰不早,我们启程吧。”说完就先行转身为她打开车门。
赵英无奈,看时辰确实不早,算了,这次就随她。
“阿宁、你是不是不喜我给选的新衣?”上了马车,赵英还是忍不住问。
“嗯!”安宁老实回答,赵英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的承认。愣了愣,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安宁不忍她失望,解释道:“阿七,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我毕竟是个侍卫,穿戴无需太过扎眼。”
“可你是女子啊,我想你穿的美些有错吗?”赵英顿时有些委屈。
“自然无错。只不过,安宁受不起亦不敢受。阿七、女子太美亦是招摇。我是你的贴身侍卫,不是一般的女子。”赵英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安宁,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对不起、阿宁、我知道了。以后我不再勉强你。”是啊,安宁本就是美人,若是穿戴太过扎眼,只会惹来无端非议。她不是不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一直在打安宁的主意。好几次,她都听到有人在讲论,二皇子跟三皇子要人的话。安宁是她在辽国唯一可信之人。她们的命运早已紧紧维系在一起。
“阿七、你我之间无需对不起。有什么事,说开便好,我们可是好姐妹。”
“嗯、好姐妹就不存在勉强。阿宁最好了。”她们相视而笑。
马车顺着方向不疾不徐地往前,天色渐渐暗沉,距离皇宫还有小段路程。
大皇妃的母家是辽国的开国功臣,身份高贵,地位巩固。也因为如此,大皇子对这位大皇妃很是看重,在她以外没有纳妾。哪怕喜欢安宁也不敢轻易将她娶进门,上次在筵席上要人,已经触犯到辽王的猜忌。以至于,后来将赵英许配三皇子时,他不敢有任何不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