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公子、久违了。”王府花园,赵英笑看来人。宁晨远一身儒雅,身姿卓越,面如冠玉,眉眼俊朗。
“承蒙玉王妃抬举,宁某得以见识玉王府的风采。特意备了礼物,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李管事将一个木匣子奉上,婢女梨花接过。
“让宁公子破费了。安御侍,你就替本王妃好好招待一番,我去看看王爷起了没有?宁公子,你随意。”赵英非常识趣的离场,还顺带遣退了周边侍卫和奴仆,花园中只剩下宁晨远和安宁。
“宁儿!”思念之人近在眼前。
“公子!”那日分别已过半月。公主大婚后,宁晨远一直想找时间来拜访,却苦于没有机会。
不料昨日赵英请人来送信,说是想买他的香油。宁晨远心知,这是赵英给他的机会,于是带着礼物自然地进了王府。
“宁儿、你瘦了许多。”宁晨远心疼不已,身为御侍,她一定日夜未曾合眼。
安宁轻笑,摇摇头。“公子打算就这么站着说话么?”安宁眨眼调侃,难得露出调皮之色。
宁晨远对她宠溺一笑。道:“不知宁某可有荣幸邀请安御侍一起赏花呢?”他一派儒雅彬彬有礼。
安宁挑眉,浅笑颔首。
躲在一旁偷看的赵英不由得抿唇偷笑。
“梨花、你看他们,明明郎有情妹有意,可偏要如此文绉绉。”
“是啊!看了着实让人着急!”
“咳咳咳!”忽然在身后传来咳嗽声,惊得赵英一拍胸口。
“王爷!”还是梨花反应快。
“你起啦?”赵英回头佯装自然的打招呼。耶鲁特瓦的目光定睛在花园行走的人身上。
“那位就是安御侍的心上人?”他轻悠悠地问,赵英见他神色自若,仿佛昨晚的事情没发生一般。不知为何,心里略有失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嗯、是跟我们一路来的宁公子。是个商人。”这也不是秘密,赵英没必要隐瞒。
公子风流嫌锦绣,新裁白纻作春衣。
金鞭留当谁家酒,拂柳穿花信马归。
《公子》
“哦、倒是个清雅脱俗之人。”确实,在宁晨远身上毫无商人气息,反倒有股儒家公子到客家的气质。
“既然是客到访,王妃要好生款待。本王有事要进宫一趟,你们且自娱自乐便是。”
“恭送王爷!”赵英看着离去的背影愣愣地发呆。
昨晚他们虽然没有行鱼水之欢,却也是同榻而眠。
可他今日脸上毫无异色!
也罢,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独自伤怀。男女之情不能有,那就各自安好吧。
想通后,赵英舒展愁眉,也不再偷看有情人闲逛。
“梨花、我们去厨房瞅瞅。”
“是、王妃!”
时值秋收季,辽国的气候不像大宋国那般四季分晓。晨更晚间的气候大不相同,白日时长,夜晚较短。
气候更是说风是雨,说雨却是风。方圆百里更是黄沙漫漫,旷野茫茫。
“宁儿、公主婚定,和亲已成,你可有其他想法?”宁晨远期盼的目光深情款款地看着安宁。
“公子、我本是随嫁御侍,若有想法唯恐对公主不敬。”安宁躲避他的目光,她岂会不知他的意思。
宁晨远眼底闪过落寞,是啊,他怎么舍得逼她。
“无妨!现在如此也甚好。你我可以有更多机会相见,这就足够。宁儿,你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站定脚步,他们四目相对。安宁眼中亦是感动,他们凝视对方久久不语,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他们彼此。
忽然、有劲风袭面而来。宁晨远和安宁几乎是同时避开,安宁更是抽出腰间佩剑,对着劲风凌厉地挥砍。
霎时,一片片支离破碎的叶子如飞絮般四散。
原来是树叶!
“啪啪啪!”突兀的掌声响起。
“安御侍果然好剑法!”来人竟是大皇子!
安宁诧异,他怎么会来?
“这位俊俏郎君是从何而来啊?”大皇子耶鲁特哈带着两名随行的侍卫,笑意盈盈地站在院子中央。
安宁见他手里还把玩着几片树叶。明亮的眸光微闪,脸上则是毫无笑意。
“参见大皇子。”安宁是在告知宁晨远眼前之人的身份。
“原来是辽国大皇子、小人宁晨远,是异乡客商。”
“哦,原来是个客旅?刚才只是开个小玩笑,宁公子不会介意吧?”
“大皇子武艺高超,在下佩服,岂敢有意!”
“我道是谁?原来是大皇兄来了。我家王爷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知大皇兄要来,实在失礼失礼!”赵英恰巧出现。耶鲁特哈缓缓转身,将目光落在赵英身上,嘴边含笑。
“三弟妹、新婚快乐!”
“多谢大皇兄。”赵英脸上堆笑,心底却在暗骂,最最虚伪就是你!
“你与三弟大婚已经半月,做皇兄的我却还未曾来拜访过,实在心有愧疚。听说,二皇子已经来过了?”
“是呀,二皇兄在我们新婚第八日就来过了。”
“哦、那可真是我的不是。”大皇子说着招手,有侍卫奉上一本小册子。
“这是?”赵英不明所以。
“作为补偿,这些是作为皇兄的心意,其中还有你皇嫂的心意。”赵英笑着打开册子,里面满打满算竟然还不少!
“这么多?这如何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若不是玉王妃不喜礼物单?”
“岂敢!只是王爷他不在,我若轻易收下,不知他会不会恼怒于我?”
“嗳!玉王妃多虑了。三弟能迎娶到你是他的造化,感激还来不及呢!岂会因你收点薄礼而恼你呢。放心,若是他恼你,你尽管与皇兄我说,我与他辩解便是。”
“如此、多谢大皇兄的美意。”赵英将册子给身边的梨花,唇边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等到大皇子离开,赵英才狠狠地将书册扔在地上!纵然是在皇家见多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也尝过被轻视被嘲讽,可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生气。
“阿七!”安宁送走宁晨远,回到正厅就见赵英在发火。
目光落在地面的册子上,弯腰拾起只看了一眼便知赵英在火什么!满册子上居然都是药材和补品,还是一些专门给男女补身子的药材。本来嘛,送药材没什么不好,恼就恼在他们是故意给人难堪。
“简直岂有此理!都来送药材!好好好,都是好哥哥!”三皇子来时也送了一大堆补药。
美其名曰关心三皇子身子羸弱,实则是在羞辱他不举。
现在大皇子竟然也来这一出,难怪赵英要怒不可遏。
“孰可忍孰不可忍!既然你们都如此,那就休怪我翻脸!”她赵英可不是软柿子,想到耶鲁特瓦被嘲笑到脸色苍白的画面,她眼底就充满了杀气!
“阿七!你要干什么?”安宁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赵英这么生气目露杀意的神色。
心头微跳,难道她对玉王爷——想到这个可能,安宁沉默了。
换位思考,若是宁晨远被嘲笑讥讽,她会如何?也许也会生气甚至为他出头。
想起刚在大皇子来时用落叶为武器,不正是她出面为他挡住了锋芒!她不允许有人能在她面前伤害宁晨远。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街头小巷内,宁晨远正被人团团围住。
“宁公子是吧?”原来刚才大皇子离开后并没有回皇宫,而是在路口等候宁晨远出现。见他跨出玉王府,就让人将他请到这里。宁晨远心里明白,眼前人不好惹。可对方看安宁的眼神令他不喜,他会来不是因为怕他,而是想趁机会会他。
大皇子身边有五六个侍卫,现在他们前后站着,明显是不让他们主仆轻易离开。
宁晨远身边只有李管事跟着。在人力上他们少,但气势上却毫不萎靡。
白衣儒雅,纤尘不染。一派君子风雅,是辽国境内鲜少见的。
除了那个病秧子,眼前之人是他耶鲁特哈第一次见到的。
他上下打量宁晨远,见对方面不改色,气度温润中不失潇洒。这样的男人就是她眼底的爱慕!
幽黑眼底闪过一丝暗涩。
其实耶鲁特哈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外人看他温和有度,高大睿智,实则内心极其阴暗还善妒。
他想得到的东西就从没有失手过,他的本性更像辽王!
“好一派优雅俊俏的公子。本皇子怎么看你都不像什么商户!莫不是、大宋国派来的奸细吧?”宁晨远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清明的眼神变得惊慌起来。
“大皇子,您为何如此说啊!草民真的是商户。不信,您可以去商会查探,我与会长乃是商友,还有我的通关文书上亦注明了商贾二字。”宁晨远不是真的怕,而是不想节外生枝给安宁她们添麻烦。
“哦、是这样吗?”大皇子对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一刻钟后,竟然真的把商会头子请了来!
“你就是商会头子?”
“呃、大皇子殿下,草民是商会会长赫巴扎。”
“哦。那他呢?”赫巴扎看向宁晨远,高壮的身躯此刻蹲伏着。宁晨远冲他笑笑点头。“会长好。”
“呃!宁公子,你怎么在这啊?”商人做事情最为谨慎,老油条的赫巴扎在不明白情况下亦不敢随意搭话。
“哦、事情是这样的、刚才我去玉王府拜访故人,巧遇辽国大皇子。他对在下的身份好奇存有不解。故,请您来证明一下。多谢!”宁晨远笑着点头哈腰,一副恭维的样子。求人嘛,自然要装的像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啊。呃,大皇子殿下,此人是我商会刚入的新人。他是宋都来的,下人打探过,他家族都是商户出身,他宁家的产业亦是遍满五湖四海。前阵子皇后娘娘还请他入宫来着。他调配的精油甚是得娘娘们的欢喜。”
“哦。原来如此。那倒是我多虑了。抱歉啊,宁公子。既然是商户,那本皇子也不为难你。出门在外靠朋友,这些个江湖俗语本皇子还是明白的。也罢,那今日就这样吧。后会有期!”说完,大皇子领着人大摇大摆的离去。
“今日多谢赫会长解围,来日一定奉上厚礼。”宁晨远收起点头哈腰的那套,板正身子笑着说道。
赫巴扎摸了一把冷汗,回头对宁晨远道:“呵呵!这也是事实嘛。宁公子不必太客气。就是这大皇子、身性多疑,以后,我们还是躲着点。”
“哦、宁某明白了。”他们又寒暄了几句,赫巴扎称说还有事,就先走了。
待他走后,李管事上前道:“公子!这大皇子似乎对安姑娘、”刚才在花园他不出手,是因安宁在公子身边。
“他休想!”宁儿是他的珍宝,谁都休想伤害他。
“看来、以后怕是不安生了。”
“李叔莫怕。我自有分寸,不过,还需李叔多多帮衬。”宁晨远笑眯眯,李管事无奈翻白眼。
他能说不吗?既然跟随他就当为他舍己。这是他曾经作为江湖人的规矩。一时恩人就是一世恩人。
他不会忘记的。
“公子放心、李某定当万死不辞!”
“哪有嘛,人家可不要李叔死不死的,我只要李叔动点人脉就好啦。银子您随便花,不够找我宁府分店去提便是。”宁晨远说的纨绔不堪。李管事心底暗叹,若是安姑娘看到此刻他家公子的本性会不会失望?会不会以为自己看走眼?
“李某领命,这就是去安排。”话音落,李管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宁晨远眨眨眼,打开折扇,悠哉悠哉地步出小巷,走在大街上风度翩翩一派斯文。过往的人很多对他投去注目礼。特别是女子们,她们很少遇见这么俊俏的郎君,在辽国孔武有力的男人中像他这般温雅高洁的男子甚少见。
“好俊俏啊!”
“像画里的人。”
“一定是外乡客。”
有大胆的上前对他打招呼,搔首弄姿好不妩媚。宁晨远却只是笑笑,儒雅有礼的进退合宜。儒家有云:人在外要低调。俊眉微挑,摇着折扇走进一间酒楼。
身后尾随之人,看看酒楼,再看看街市,没有在逗留,转身离开。
君子存大体,小人无常心。
於人不求备,受恩唯恐深。
《君子吟》
君子慎所履,小人多所疑。
尼甫至圣贤,犹为匡所縻。
《君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