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你到了宫里可不能随性而为。若是、若是有什么情绪也要克制着些。”柳氏说着就忍不住落泪。
“娘亲,您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您身子不好,以后出诊的事情还是要减少些。”安宁心中不舍,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阿宁,宫廷内不比家中,你不能随身佩剑。习武的事情,也要看时机。但不可荒废,亦不可太过招摇!”安磊的思虑跟柳氏不同。
“爹放心,阿宁知道。”低调做人,安宁还是明白的。
“时辰不早,安御侍,我们必须启程了。”屋外的宫人在催促。
村民还有人没离去,书生三郎上前一步,看着安宁欲言又止。
安宁注意到他,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难免暗叹。“三郎哥!”原本在发愣的三郎听到安宁的叫唤,眼神定了定,温柔地望着她。
“谢谢你的礼物。安宁祝三郎哥早日高中,光耀门楣。”闻言,三郎心情激动。昨日他放在她家门口的东西,是他亲手做的。过几日,他就要上京赶考,在离去前,他想再次表明自己的心意。可不料,还没等到她的回复,就听到她被召入宫的消息。
犹如晴天霹雳!他一直都爱慕安宁。可深知自己毫无功绩身份,配不上她,于是他就立志要去考取功名,若是能高中,他就回乡迎娶安宁。昨日的礼物中也放了一封信,上面所写就是希望安宁能等他之类的云云。
“阿宁!我会的。你要小心,凡事安康。”安宁微笑点头,没有在对他说什么,回头在看一眼自己的父母村庄。村民们的神色不一。有人流泪依依不舍,有人为她高兴欢呼。安宁垂眸,不再迟疑,跨步上了车辇。
“请留步!告辞!”陈文昭对安磊拱手。目送队伍离去,柳氏几乎站立不住。安磊拥着她,柔声安慰。
“娘子,我们的阿宁很聪明,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怎么会这样?”柳氏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到这步田地。她的女儿怎么就进宫了呢?眼看就要到议亲的年纪。
当宁晨远得知安宁被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临安城赶。同行的还有唐剑、李管事。好不容易在城内遇见了接送安宁的队伍,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遥遥相望。陈文昭是奉旨办事,他一路护送安宁,直到在皇城门口止步。
“安姑娘,皇城在前,愿姑娘一切平安。”
“多谢陈大人。有缘再会!”
“再会!”陈文昭目送车辇缓缓进宫,俊朗的面上看不出忧喜。
而在不远处,宁晨远和唐剑亦是面色不佳地看着安宁的车撵消失在门内。
“我去托我舅父找人帮忙,阿宁初到宫廷不知凶险。”唐剑说。
“也好,拜托唐公子!”宁晨远真心道谢。唐剑冷哼:“哼!阿宁是我喜欢的女子,不必你道谢。”说完就策马狂奔而去,溅起的尘沙飞扬,宁晨远视若无睹。
“宁公子!”陈文昭早就注意到他们。在唐剑离去后,他驱马过来与宁晨远打招呼。
“陈大人!”宁晨远正好有话问他。陈文昭显然明了,淡然一笑道:“宁公子,借一步说话吧。”他们骑马缓慢而行,陈文昭将自己知道的一一告知。宁晨远拧眉,虽然陈文昭说的不多,却能从中获悉一些他想了解的原委。
“你是说,皇后娘娘是有意宣召安宁?”
“宁公子果然是第一才子。陈某只是只字片语,你就了然于心。”
“依大人之见,安宁是否安全?”宁晨远并没有因为陈文昭的夸赞而自豪。反而担心起安宁的安危来。谁都知道,皇后不是七公主生母。为何要为公主找御侍?其目的恐怕没这么简单。
“边关失力,多国虎视眈眈。皇帝陛下寝食难安。满朝文武之中能出战的不多。现大规模开展招兵纳贤之举,为的就是扩充军营。尔等身为国之民众,自然少不了出上一份心力。宁公子,宁府乃临安城首富。少不得为国分忧啊!”陈文昭的意思宁晨远清楚。他家每年缴纳税银不计其数。出资修建道路、学堂、庙宇更是毫不吝啬。
此次征兵不但要扩充人员,在资源上自然也少不了一番捐赠!
国家动荡,民不聊生。危难当头,谁能逃脱!
“钱财之事,自有家父秉持。我所担忧的是安家女。”陈文昭看向宁晨远,一身白衣俊朗非凡。玉面公子文质彬彬,眉宇间却不显文弱,眼底的温润如海底礁石沉静内敛。
“宁公子,陈某在宫中有些朋友,安姑娘的事宜,陈某会时常留意。”
“如此,先谢过陈大人。”宁晨远知道眼前人刚正不阿。
“宁公子不必谢。安姑娘的安危亦是在下所愿。”
时值三月,湖岸杨柳依依,粉色花瓣更是随风漂浮水面。
雨后桃花作片飞,风前柳絮点人衣。
春归不用怨风雨,无雨无风春亦归。
《桃花》
话说安宁入宫,先是依照宫廷规矩走了一遍。登记、拿名牌,梳洗沐浴,更换御侍服。然后被宫人领着来到皇后娘娘的居所。第一次面见皇后,安宁心中是忐忑的。来时,有宫人简单跟她说了一些宫规,安宁也一一记下。皇后贵为一国之后,居住的地方威严庄重亦不失风雅高贵。
安宁一路行之观四周建筑,心中惊叹脸上也有三分好奇。没有忘记宫人的话,进了宫遇见贵人不可抬头挺胸,需敛眉七分,亦不可东张西望、大声喧扰。
“皇后娘娘,新晋御侍带到。”宫人退下。安宁低眉顺目的半跪在地。
“民女安宁,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嗯、你就是安宁!抬起头来。”安宁缓缓抬头,就见正位上的皇后威仪荣华,眉眼间流露一股凌厉之气,此刻嘴角微翘略略浅笑。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安宁,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果然是英姿飒爽,样貌绝伦。若不是那对浓眉凸显朝气,倒真是有闭目羞花、倾城之姿。”皇后似笑非笑的说,却没有让安宁起身的意思。这时,门口进来一道身影,见到跪在地上的安宁,惊呼道:“阿宁!”安宁闻声回头望去,一身华贵的赵英笑着大步走来。
“真的是你!”赵英似乎开心又意外。“公主!”身旁有嬷嬷提醒,赵英才想起还没请安。
“儿臣见过皇后娘娘。”
“英霞,你可真是心急。本宫都还没召见你呢!”皇后言语中似有责备。
“皇后娘娘恕罪。儿臣是听闻娘娘给儿臣准备了女御侍,故,急切了些,还望皇后娘娘不要生气。”
贵为英霞公主,可她也只是一个公主而已。
“过来吧。”皇后摆摆手,赵英垂首过去。
“这是你心心念念地好姐妹。本宫给你召来了。可欢喜?”皇后含笑握住赵英的手掌,凤眼微眯,看了一眼安宁又将目光落在赵英脸上。
“多谢皇后娘娘抬爱。儿臣自是欢喜。”
“欢喜就好。以后,有她相伴,英霞要去哪里都不会寂寞。”离开皇后寝宫,赵英一直拉着安宁的手。
“阿宁,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相比赵英的欢喜,安宁则是沉静许多。她是公主她是臣,以后怕是难以像之前那般不知情况下相交了。
“阿宁,你来我真的很高兴。”赵英一路说个不停。可安宁始终都是静默不言。赵英终于发觉到她的异样,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阿宁,你为什么不说话?”
“公主、”安宁深知现下自己的身份。
“公主殿下,安御侍初到皇宫,还有很多要学习。不如,让老奴与她说道几句?”公主身边的嬷嬷年约四十,在公主身边已经有十余年。
“李嬷嬷!你是要教阿宁宫廷礼仪吗?不必了吧,她是我的御侍,要教也是我来教。”李嬷嬷脸色一僵,赔笑道:“公主说的是,只是老奴担心安御侍不懂礼数、”
“好了,退下吧。”赵英不高兴了。刚才是她太兴奋一时忘记身边还有皇后的眼线。
“诺!奴才告退、”李嬷嬷和其他宫女们都纷纷退下后,赵英拉着安宁的手才放开。
“好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阿宁,你有什么话要说?”安宁深吸口气,没有在拘谨,坦言道:“阿七,我也很想你。”赵英闻言笑了,抓住安宁的双手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怕人多不好说话。”安宁微微一笑。看赵英的眼神真诚,她高兴,她亦高兴。
“你看,这是我住的地方。以后,你也要住在这里。我带你去看我的鲤鱼!”赵英兴致勃勃,安宁也不好扫了她的兴。初入皇宫,一切都是新奇的。
“这是花园,皇后娘娘知我喜爱舞刀弄剑,就给我设立了几个练剑的场地。阿宁,你不是也喜欢舞剑吗?日后,我们可以经常切磋。还有骑马!皇宫有个好大好大的骑马场,我的皇兄们也经常去。明日我就带你去。”安宁笑着点头。任由赵英拉着她满院子逛。身边的奴仆都是远远跟着。皇宫内部戒备森严。唯独这公主小院却异常清静。
安宁定定地看着满脸欢喜的赵英,她身份尊贵,却纡尊降贵地与她姐妹相称。如此殊荣她不会不识好歹。况且,她能从赵英的眼中看出她的落寞。
“阿宁,你能来我真的好高兴。那日我书信给你的时候,被皇后娘娘看到了。于是,她知道了我与你的相遇。我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把你召进宫。阿宁,若是你不愿长居,届时,我可以向皇后娘娘请托,让她放你回家。只是这段时间,你可否陪伴与我?”赵英的眼神真挚,安宁难以拒绝。原本见她书信时,她就决定回绝与她。
可不料,皇后竟然亲传口谕。如此这般,她进宫为奴已是木已成舟。
“公主抬爱,安宁受宠若惊!皇后娘娘既然已经任命安宁为公主的御侍。那安宁自当侍候公主左右。”
“什么侍不侍侯的,你可不是奴才。你是我的好姐妹。阿宁,答应我。私下我们就是好姐妹。在人前,你可以做你的御侍,但我不允许你像个奴才那样离我远远的。”赵英说着还拉住安宁的手。眼神恳切,语气柔软。安宁含笑点头。“好!一切都听公主的。”
“私下你要叫阿七!”
“好,阿七!”
“阿宁!”她们相视而笑,亲如姐妹。
皇后寝宫,换下一身朝服的皇后,乌发披散,面容不施脂粉。听着公主身边李嬷嬷地禀报,丹凤眼微眯,嘴角含笑。
“如此甚好!你且好生关注,听闻这农家女,武艺超群,你可知本宫的意思?”
“老奴明白。皇后娘娘安歇,老奴告退。”皇后摆摆手,闭上了眼睛。
“你说什么?皇后将安家女召进宫?”在一处凉亭内,顾贵妃一脸震惊!在她身后是陈文昭。
“是,下官亲自接送。”
“你、皇后知道你我相见的事情?”顾贵妃神色慌张。
“是!”陈文昭今日进宫是特意来告知顾贵妃的。
“也是。她是皇后、什么事情能瞒过她的眼。”
“娘娘,微臣今日冒昧来见、一是因为安姑娘、二是因为青山寺、”提到青山寺,顾贵妃眼神闪了闪。
“陈大人。本妃跟你说过,我去青山寺只是为了给小皇子求福。”
“娘娘的话,微臣相信。只是,娘娘途中遭遇黑衣人追杀却也是事实。下官已将此事立案,另关系到安家村被毁的缘故、下官已将奏折交予吏部,不久便会传递给圣上。”
“一定要这样吗?”事情闹大对谁有益处呢?
“这是下官该做的。还望娘娘见谅、”顾贵妃有些心力交瘁。
“罢了!事已至此、”陈文昭离去后,顾贵妃在凉亭内又呆坐了一刻钟才离去。
皇帝后佳丽三千,皇子公主也不少。顾贵妃进宫已经有十几载,生下赵英后几年都未曾承恩。直到七年前,皇帝一次酒醉留宿她的寝宫,也因为如此,她再一次受孕。并且在万般艰难之下,产下十一皇子。可也就是因为这个皇子,她没少受皇后的逼迫。
皇子从小体弱多病,顾贵妃听闻落霞山附近有个青山寺极为灵验。于是才冒险出宫。
不料,她的行踪被人知晓,一路追杀不说,还不依不饶的连她救命恩人都要赶尽杀绝。
谁动的手,她很清楚。除了皇后没有他人。
“几十年了,恩恩怨怨。她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顾贵妃痛苦不堪。她与皇后之间的恩怨早已道不明数不清。
怨只怨,当初太年轻。可她遭遇的痛苦难道还不够偿还吗?亲生女儿拱手让人。十几年来,也难以见上几回。儿子活着也是战战兢兢。
“皇后娘娘,既然你如此狠心,那就休怪我无情。”大不了鱼死网破。要不是顾及煌儿,她不会如此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