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宸强撑着露出个温和笑容,把茶碗接过来:“辛苦表妹了。”
甄妙摇了摇头:“是我疏忽了。今日是重阳,你们出门赏菊吃蟹自是难免的。只是涵哥儿今日在宁寿堂用的饭,祖母年纪大了没吃,怕涵哥儿脾胃弱也没敢让他吃,我又是吃不了蟹的,这才做了花生酥给他。若是知道蒋表哥会吃花生酥,早该叮嘱涵哥儿转告你的。”
一番话说的蒋宸红了耳根。
心道表妹,你这真的是安慰,不是往人心口上插刀吗?
非要把他跟个孩子抢花生酥的事挑明了。
又听甄妙迟疑的问道:“原来表哥也喜欢吃花生酥吗?”
蒋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心中默默垂泪。
他确信,这是千真万确的捅刀!
他什么时候喜欢吃花生酥了,又不是小孩子。
不过是因为,这花生酥是表妹做的罢了……
硬着头皮道:“从小到大,一直挺喜欢吃花生酥的,让表妹见笑了。”
“我小时候也挺喜欢吃的,只是长大后就一般了。”谈起吃食,甄妙来了谈性。
蒋宸猛然咳嗽两声。
“表哥慢点喝。”甄妙拿了帕子,下意识的想帮他擦擦溅落的汤茶,还是作罢。
他们这么复杂的关系,还是不要做出让人误会的事好了。
呃,他们到底有什么复杂关系啊?
甄妙苦恼的想抓头发。
五妹,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么复杂的事!
蒋宸等了半天,见甄妙捏着帕子不动了,默默掏出一块方帕擦了擦。
“表哥既然也爱好美食,那我便多提醒几句,这吃食,也是有很多讲究的。特别是螃蟹,更是有许多东西不能同吃……”
甄妙耐心的把不能与螃蟹同吃的食物一一道来,蒋宸悄悄抽了抽嘴角。
他觉得他一辈子不想吃螃蟹了!
“表哥记住了吧?”甄妙说完望着蒋宸问。
“嗯。”
甄妙起了身:“那我就先回了。表哥好好养着,便是不吃大夫开的药,明日也差不多好了。”
蒋宸强撑着起了身。
甄妙忙摆手:“不用,不用。表哥你身体弱,快躺好。”
把姜糖水放下,带着青鸽风风火火的走了。
蒋宸觉得内伤严重,躺在床上半天没动弹。
看着那小巧的汤壶,苦笑了笑。
或者他该戒掉的不是螃蟹,而是花生酥。
不是自己的,终归不是自己的,强求来,是会遭报应的。
可是他已经很努力了,还是觉得好难怎么办?
甄妙看着手中精致无比的帖子。也觉得好难。
她怎么忘了,初霞郡主在宫中提起,要她参加生日宴的事了。
想着那日很可能又碰到那位刁蛮公主,甄妙就有种躲在家里的冲动。
虽说昭丰帝禁了方柔公主的足,以她受宠的程度。被提前释放是大有可能的。
可是初霞郡主的邀请,到底不好推了。
甄妙只纠结了一下,就把帖子收了起来。
既然推脱不得,还是打起精神去吧。
第二日,各房来请安时,倒是没见蒋氏提起蒋宸的事,反倒是温氏等其他人告退时留了下来。拉着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
甄妙虽觉得好奇,并没多问。
忙完例行的事,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点心,各房都打发丫鬟送了一份,提着一份去了温氏那里。
自甄妍出阁后,甄妙来和风苑比以往还勤了些。温氏并不意外,招呼她坐下给她抹汗:“你一个姑娘家,总下厨做什么,看把手弄粗糙了怎么办?且现在天凉了,下厨又热。出来风一吹,再病了可怎么好?”
甄妙哭笑不得:“娘,您再数落,女儿可吃不下去啦。”
温氏这才住口,亲自把她带来的点心摆好。
母女二人静静喝茶吃点心。
“也不知你二姐,在侍郎府过的如何了。”
“娘放心,二姐那么能干,定会过得好的。”
温氏点点头,忍不住说了出来:“前些日子有人打听你三表姐,今儿我找老夫人,说的就是这事。”
甄妙扑哧一笑:“娘,您不等着我出阁,拜托罗世子啦?”
温氏嗔她一眼:“你出阁不是还要等到明年吗,你表姐都十七了,哪还拖得起,当然是越早越好。”
甄妙替温氏斟了一杯茶:“娘,我倒觉得三表姐既然已经过了年纪,反倒不该太匆忙了,不如打探清楚了,耐心寻一门亲事才好。”
“这还用你说,所以娘才几次寻你祖母说话啊。”
“呃,是哪家向表姐提亲啊?”
“你个姑娘家,少打听这些。”
甄妙无奈:“娘,先说起这个话题的,难道不是您吗?”
温氏自觉理亏,对唯一还在身边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就把情况提了提。
甄妙听了直皱眉。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温氏问。
甄妙说出了自己的直觉:“娘,既然说亲的是长庆伯府的五太太,长庆伯老夫人和祖母是姐妹,论理是好事儿,怎么还要您找祖母说好几次话呢?我看祖母定是有很多顾虑吧。”
温氏犹豫了一下道:“按说不该和你说的,早年你祖母和长庆伯老夫人,好像闹过什么不愉快,许是因为这个?”
甄妙摇摇头:“祖母犯不着因为旧事拦着表姐姻缘的。再者说若是祖母和长庆伯老夫人真的不对付,又怎么会让后辈交好呢。说不得两位老人家都要面子,谁都不想先低头,这才交往少了。”
二姑娘甄妍和长庆伯府的陶婉交清是极好的。
幼时甄妍还去长庆伯府小住过。
听甄妙这么一说,温氏也醒过味来:“难道这门亲事,真的有什么不妥?”
到底是有些不甘心。
“表姐只那日露了一面,长庆伯府五太太就说上门来,且是说给外地的娘家侄儿,反正听着就让人悬心。娘,明日我参加郡主寿宴。若是遇到婉姐姐,向她打探一下可好?”
温氏点点头:“也好,只是若是陶婉知道的事,你祖母应该也能从长庆伯府那边得到消息才是。”
说着执起甄妙的手:“妙儿。无论如何你多上点心。你外祖家已经是风雨飘摇,我若是再不能给雅涵寻门好亲事,甚至一个不察把她推入火坑,可真的没脸去见你外祖母了。”
“娘,我省得的。”甄妙安慰的挽住了温氏的胳膊。
第二日,甄妙穿戴整齐,带着阿鸾和青鸽一起去了永王府。
永王府前,已经停了许多辆马车,大多小巧精致,从里面走出一个个华服美髻的小娘子。扶着她们的丫鬟亦是水灵娇俏。
载着甄妙的马车停下,青鸽率先跳了下去,因为块头大,发出咚的响声。
甄妙无奈的抚抚额头,果然听到此起彼伏的嗤笑声响了起来。
不远处一个穿紫衣的男子一声低笑:“呵呵。这是哪家的丫鬟啊,真粗鲁!”
身穿墨蓝色直裰的青年默默扭了头。
另一个穿赭色衣衫的青年浓眉大眼,看起来与紫衣男子极熟稔:“六皇子,我看定是那家的姑娘长得不怎么样,这才挑了个这样的丫鬟,省得被比了下去。”
已经瞥见车身上不起眼处建安伯府标志的六皇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墨蓝衣衫的青年:“罗卫长,你觉得呢?”
罗天珵坦然的笑了笑:“那家的姑娘。应该是极美的。”
说这话时,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或许自己做不到消除芥蒂,但至少从那一夜起,他想试着尽量客观的去看她。
“我也这么觉得。”六皇子状似无意的道。
罗天珵心里打了个突,抬眼看向六皇子。
见他和往常那样,挂着风流不羁的笑容。又觉自己过于敏感了。
“我才不信呢——”赭衣男子嚷嚷着,却忽然住了口。
就见三人视线集中的地方,轿帘缓缓掀开,先是粉缎的绣鞋落地,接着显出纤细婀娜的浅黄色身影来。
“果然是个美人。”赭衣男子张了张嘴。盯着那抹浅黄身影却又觉得有些违和。
那女子微微欠着身子,冲着车门伸出素白如玉的手:“姑娘,下车吧。”
早来的姑娘丫鬟们倒是不觉得惊讶,她们日日和衣衫首饰打交道,女子绣鞋一落地就看出不是贵女的穿戴。
那赭衣男子显然平常不怎么关注这些的,此时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居然,居然只是个丫头?”
似乎是听到声音,阿鸾往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赭衣男子脸上闪过惊艳。
不过以他的身份,美貌女子到底见多了,很快恢复了常态,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
有着这样两个极端的丫鬟,车中女子会是什么样呢。
甄妙扶着阿鸾的手利落的下了马车,向停在侧门边的软轿走去。
赭衣男子遗憾的摇了摇头:“走的太快了,还没看清。这姑娘,脚一定不小——”
顿觉周身一冷,收到罗天珵冷冷的目光,嘿嘿笑道:“罗世子,别这么严肃嘛。”
六皇子以手背抵在唇边笑了笑:“萧世子,若是你不琢磨罗卫长未婚妻的脚大小,想来罗卫长就不会这么严肃了。”
赭衣男子笑容僵在脸上,打了个哈哈:“六皇子,罗世子,咱们快进去吧,不然小王爷又该念了。”
三人下了马,从另一边侧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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