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眼神一暗,紧抿着嘴角大步向甄妙走去。
山雨欲来的气势令甄妙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罗天?已经到了跟前,一把抓住她手腕,声音低沉而压抑:“说,你到底是谁?”
那个女人,才没有这么可笑又……可爱。
罗天?挥去心底升起的那种荒谬感觉,一双寒星般的眸子紧盯着甄妙。
甄妙心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跳起来,却以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罗天?,吃惊的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罗天?气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甄妙这次,已经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了。
罗天?胸口发闷。
他问这话的意思,恐怕这个世上只有自己知道了,偏偏不能说个清楚。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个女人,他前世养成的自制力根本不管用,只要二人一有交集,种种把他逼向绝境的负面情绪就喷薄而出。
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恨意和不甘。
“你为什么紧张?”听见甄妙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罗天?似乎摸到了什么。
她这么紧张,是不是自己猜得不错,眼前的甄四和前世的不是一个人?
甄妙手腕被捏得生疼,挣扎了一下,问:“你真的想知道?”
罗天?松开甄妙手腕,没有回答,却一副非知道不可的表情。
甄妙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想看这张杀气腾腾的脸,把目光投向远方:“我幼时很贪玩,喜欢到处逛,祖父偏偏又喜欢养些善斗的动物。有一次从花园路口经过,猛然蹿出一只狗。那狗张大了嘴露出尖利的牙冲过来,我被追着跑了一路,虽然最终没被咬到,可后来好一段日子,只要路过那个路口,心就不由自主的狂跳。”
说到这里看罗天?一眼,淡淡道:“现在也是一样。”
罗天?本来听得入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铁青的道:“你在指桑骂槐?”
甄妙抚了一下额头,没好气的道:“我是实话实说,罗世子非要往自己身上安,我也没办法。只是我真不明白罗世子到底想怎么样。”
说着把垂落的发丝往后一捋,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嘲弄:“那日落水,罗世子做下的事情,甄四不敢或忘,也明白了不属于自己的偏要强求,不过是自作自受,自讨苦吃罢了。既如此,罗世子怎么又应下了这门亲事?”
原主曾经做下的事情是无法抹杀的,她不可能装成原主的性格活着,生死之间大彻大悟导致性子的变化,也是说得通的吧?
甄妙也很奇怪,这段时间以来她的一番变化,怎么建安伯府的人都自发替她找了缘由,不过几面之缘的镇国公世子却死抓着不放了。
而且这人心态极度扭曲啊,就算原主算计了他一次,也不至于每次见了都喊打喊杀的吧?
甄妙对罗天?印象更差了。
罗天?微微一怔,寻思着甄妙的话。
莫非是自己忍不住痛下杀手那次,让她在生死间想明白了,所以才改了行事风格?
前世他记得清楚,刚开始那段日子,甄四对自己确实是抱着爱慕之心的。
是因为少了那份心思,又没了后来的种种,她还没来得及变得越来越面目可憎吗?
说起来,哪怕是在前世,他对未嫁前的甄妙是什么样子,也没关注过。
这样一想,罗天?怀疑的念头压了下去,看着这张熟悉且带着嘲弄之色的脸非常不顺眼,当下嘲讽技能全开:“难道不是建安伯府强买强卖么?”
甄妙凉凉扫了罗天?一眼,甩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牛不喝水,谁能硬按着低头?”
坐在小轿子里,甄妙按了按肚子。
饿了。
罗天?骑马走在轿子一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旁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轿帘上,总有种甄妙会掀了帘子,继续和他吵架的错觉。
她怎么还不掀帘子呢?
罗天?摩挲着微微泛出青茬的下巴,暗暗想着。
在他目光注视下,青底紫纹的帘子微微晃动,两根白嫩嫩的手指搭在上面,轻轻掀起个缝隙,露出娇若桃花的一张侧脸。
那一刻,罗天?莫名有种摩拳擦掌的冲动。
另一只皓腕伸出来,上面摆着几钱碎银子:“麻烦你,给我买两个肉包子好么?”
战意高涨的罗天?如同一个皮球,被细针骤然戳破,整个人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黑马长嘶,罗天?勒紧缰绳,恼羞成怒的问:“什么?”
“帮我买两个肉包子!”甄妙咬牙放大了音量。
几个国子监书生装束的青年男子路过轿子,见轿帘半掀,佳人乍现,不由放慢了脚步。
听到飘出的话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爆笑出声,拍着一位身穿淡青色杭绸直裰的男子道:“笑死我了,甄兄,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
听到“甄兄”二字,甄妙猛的把帘子放下了,心中暗恨。
她就是想吃个东西,居然撞上了哥哥的同窗,还被嘲笑了。
果然,遇到大哥和罗天?,都没好事!
站在街头的甄焕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伯府是饿着她还是亏着她了,她居然敢给我在大街上和自己的未婚夫要肉包子吃。
站在甄焕旁边的蒋宸盯着犹在晃动的轿帘有些出神。
罗天?同样黑着脸,冲甄焕勉强抱拳点头,呵斥抬轿的人:“快走。”
夹紧马腹当先冲出去,路过热气腾腾叫卖的包子摊,鬼使神差的停下来买了两个肉包子,驾马返回轿子旁,一声不吭的从轿帘丢了进去。
甄妙正托着肚子饿得难受。
因为有过饿了几天的经历,她精神上的饥饿感更甚,胃隐隐作痛。
正流着虚汗,热气腾腾的包子就落到了怀里,甄妙吓了一跳,瞪了晃动不止的轿帘一眼,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没听到尖叫声,罗天?莫名有些失望,马蹄嗒嗒的往前行着,思绪又飘向了远方。
忽然有物事直冲面门袭来,罗天?猛然回神,闪电般伸出手指夹住。
没想到紧跟着还有一物,因为才回神,罗天?来不及动作,那物直直砸在了鼻梁上。
钝痛传来,两串鲜血蜿蜒流下,滴落在手指夹着的碎银子上,另一个碎银子则落到地上,咕噜噜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