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起来了,吹拂着这座寂寥的城市。纵横交错的城市道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堆积在马路边上的白雪正在慢慢融化,雪水缓慢地流淌着。
人们都去哪里了?或者躲在家里取暖,或者正聚集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高耸的行政大楼,宏伟的大门前,连一个站岗的卫兵都没有。
无声无息,这里俨然已经是一座死城,人为制造的死城。
昏『迷』了两个礼拜的狗剩醒了过来,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床边欣喜若狂的诺德连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狗哥,你总算是醒了,你让大家可着急死了。”诺德说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狗剩摇了摇头。
诺德悬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轻叹一口气说道:“大风大浪总算是过去了,狗哥你没事就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呢,要向前看。达维先生有很多事情要跟你商量,他几乎每天都过来走一趟,刚才还在这儿呢……狗哥,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现在的状态好像不太正常啊。”
“我没事。”狗剩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你恢复记忆了?”诺德惊讶道,“那你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人了吗?”
“不能说完全恢复了记忆。”狗剩说,“但隐隐知道自己来到地球前是什么人。”
“来到地球之前?”诺德不知道如何理解这些话,“是什么人?”
“皇子。”狗剩说,“应该是什么帝国的皇子。”
诺德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心想坏了,狗哥的脑子又混『乱』了,而且比起以前好像更为严重了。
吉满市外有一座小土丘,从这里望去,可以看见近处吉满市林立的楼房建筑,和远处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和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子站在此处,风很大,吹得他们的衣衫起伏不定。雪很美,到处都是,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脸『色』很白,眼睛很亮,不是别人,正是伤势初愈的狗剩。西装男子身材挺拔魁梧,浓眉大耳,皮肤显得有些黝黑,一头微微卷起的黑『色』头发,嘴里叼着一支点燃的雪茄,此人是重装战士搏击俱乐部的主人达维。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沉闷,都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眺望着远方。
达维扭头看了一眼狗剩,低低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啊,侯亮付出了那么多,却没能亲眼看到如今的这番景象,令人唏嘘啊。”
狗剩微微一笑,仿佛脸上也有了一丝光彩,说道:“他想看到的何止是如今的这番景象……如论如何,我相信他离开我们之前是心满意足的,因为知道我们一定能够完成他的遗愿。”
“哦?”达维有些诧异地说道,“这么说来狗剩先生你早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了?”
狗剩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悬崖边,寒风咧咧,他衣襟飘舞。迎着风,望着雪,他大声说道:“他把他的一切都托付给了我,我找不出什么理由再拒绝他。而且,我发现这或许也是我的心愿。大丈夫生于『乱』世,当立不世之功!”
达维半眯起眼睛,缓缓说道:“事情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太顺利的话,还需要我们做什么?”狗剩说道,“新事物的诞生总会让人感到恐惧,因而排斥它,反抗它,试图摧毁它,亘古如此。当人们慢慢地看明白并且接受这个新事物之后,就会发现从前的他们是何等的愚蠢。”
“狗剩先生。”达维说道,“真是难得听你说出这样的话来。”
狗剩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因为我就是发现曾经自己无比愚蠢的人之一,因为我的愚蠢和犹豫不决,导致了许多对我抱有希望的人白白牺牲。”
达维沉默了半响,顺着狗剩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吉满市,说道:“那么,接下来要正式开始了么?”
“是的。”狗剩说着抬头看向天空,“重装战士的新纪元,是时候打开了。”
达维上前一步,深深地呼吸,说道:“终于要变为现实了,侯亮心中构思过无数次的蓝图——重装战士公会。”
吉满市,老城区侯家别墅的大厅中。
狗剩两根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桌面,目光凝视着桌面上那沓铺开的规划意见书。许久,他对一旁的图森说道:“你怎么看?”
图森微一沉『吟』,说道:“吉满市现在虽然被我们控制在手中,但局势还不稳定。罗家一倒台,原罗家的势力纷纷表示投诚,但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有多少是权宜之计尚不可知,我们不得不防。”
狗剩点了点头,示意图森继续说下去。
“对吉满市的管理,我们即便无意参和,也不能任由外人胡来。”图森说,“目前商定的方案我个人觉得可行,行政方面的权利可交给由市民选出来的市长以及相关官员,达维先生那边负责审查监督,保证不出『乱』子。”
“我相信达维先生的能力。”狗剩说,“我本来想让他站到台面上来接手吉满市的大局,可他说他喜欢站在幕后,看来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管理一座城市虽不难,但锁事众多,达维先生不会想不到,所以设立代理人是最佳的选择。”图森说道,“达维先生在幕后决策,而我们在幕后实际掌控这座城市的武装力量,只要我们这边和达维先生那边不同时出现问题,吉满市便固若金汤。”
狗剩敲动的手指停顿下来,说道:“那就这么办吧。吉满市就交给达维先生负责打理,我们抓紧时间把重装战士公会建立起来。”
图森突然神情严肃地说道:“狗剩兄弟,现在沙歌国内的局势如此紧张,我们在这时候建立重装战士公会,那就恍如大雨之中的一道惊雷,惊天动地,其影响无法估量,各大势力会是什么反应无从得知,我们是不是得更加谨慎些?”
狗剩轻笑,说道:“我要的就是这种石破天惊的效果。”
“但是,狗剩兄弟。”图森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各大势力不希望我们这样的组织存在——这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一旦他们举兵来犯,我们必将遭受战『乱』之祸,即便取得胜利,损失必然惨重。”
狗剩听了这话,微微皱起了眉头,却也不作评论。
“而且,沙歌国内的势力众多。”图森继续说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最多能够抵抗一个势力,要是同时进攻我们的势力不止一个,而是两个或许更多,那我们可谓危之甚矣。”
狗剩点头,沉思良久,说道:“那就容我在公会成立的时间方面再想想吧。”
月光如水,寒风凛冽。
侯家别墅的天台上,一个漆黑的人影矗立在那里,凝视着茫茫夜『色』。在他下方,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城市,城市中是忙碌的人们。
谁不曾『迷』茫过,当一个如同知己一般的人与你才相识却立即永别,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狗剩『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没有心脏在跳动。
“狗哥。”卡多瑞走了过来,与他并肩而立,“找你老半天了,原来你一个人跑到这上边来吹风。”
狗剩淡淡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卡多瑞笑了笑,说道:“还不是安置那些市民的事,都闹得我脑袋要炸了。别人都在忙着军队的事,就我一个人关注民生,体察民情,东奔西跑简直恨不能多生两条腿,也没有个帮手——”
狗剩替他说了下去:“所以现在你想要我给你派点人手?”
卡多瑞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差不多可以这样说吧,反正你这儿也不缺人不是?你看其他人,就连图森那家伙都有规模不小的军队来指挥,而我身边就只有几个警察在打下手,而且还是傻二愣的那种……”
狗剩沉默许久,突然说道:“卡多瑞,从你把我从河里救起直到现在,我们之间一直没有能够好好聊聊,对吧?”
卡多瑞不明所以,想了想,回答道:“你很多时候都是一整天不见踪影,见了面也总是沉默寡言,哪有机会跟你聊天呀。”
狗剩微微一笑,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救醒我时的情形?”
卡多瑞一脸得意:“当然不会忘记,你一醒来就神经兮兮的,说什么要找回你的记忆……对了,你到底找回来没有?”
狗剩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当初我以为我只是失去了一段记忆,如果能够找回它,我或许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有过去,也可能会有未来的正常而平凡的人。”
他长舒一口气,接着说道:“但当我为了寻找线索四处奔波,经历了很多事情,做了很多梦,了解了自己的一些过去之后,我发现如果真的恢复了记忆,我可能会一个极为可怕的人,那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可怕的人?”卡多瑞疑『惑』道,“你指的是什么?”
狗剩脸『色』平静,说道:“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过去的已然无法改变。我觉得现在的我就很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以及能从自己做的事情上获得喜怒哀乐,我很满足。”
卡多瑞哑然,嘴张得老大,半响,才讷讷说道:“狗哥,能听你说出这样的话,我真的很高兴。”
“谢谢你,卡多瑞。”狗剩拍了拍卡多瑞的肩膀,“有你这样的兄弟,我来到这片沙漠,值得了。”
卡多瑞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