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听,冯老夫人便愈发的满意,再多说了几句,才点头:“你知道尊重,这便很好。那些拜高踩低的人,千万不要去学,要知道,一时的风光到底是一时的,在这世上立足,非得是人品才是最根本的,其余的都只是添头。”
冯大老爷正好进门,听完了这段话便问冯老夫人:“儿子在邸报上已经看过了,知道韦太夫人又将重新去登州,这一去,可真是山高水长了。”
韦家以前就是登州的霸主,之前为什么朝廷那些人费尽心思的把韦家调回来,为的还不是分韦家的权还有便是陶院他们担心当年在西北弄出的那场乱子会被韦家察觉出什么马脚。
现在圣上和内阁竟然又要韦家重新回登州去。
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任韦家,还是另有打算。
可不管是哪种可能,对韦家都是一件好事。
韦嘉朝在京中郁郁不得志,从金吾卫短暂的调到了三大营,结果一直只是坐冷板凳。
说是进了神机营,可其实却连火铳都没让摸过,更别提亲自去工部看那些图纸了。
根本就不是真心想提拔他。
在京城如此,若是能够去了登州,那才是真正的鱼儿入海,搅弄风云了。
冯老夫人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儿子,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想说什么,叹口气说:“其实去登州倒也是好事,树大招风,韦家之前到底是太过惹眼了,看看陶院之前在位的时候,是如何的打压防备着韦家就知道了,谁不知道要掌控西北,就得捏住韦家呢韦家这么些年也真是够辛苦的了,如今去登州,正好避开京城这番风波,看看如今的议储风波吧,像咱们家这等根本不起眼的,就因为你站在织造署这个位子上,他们便愤恨的跟什么似地。”
说到底,为什么家里会闹成这样
应家那种人家,好端端的又不是失心疯了,为什么非得巴巴的这么对付冯家
还不是在为了身后那一位在发力吗
已经是这么的炙手可热了,还不满足,竟还这么的贪心,非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扒拉到自己碗里,圣上还在呢,他们尚且如此不管不顾,以后斗起来,只会更疯。
冯老夫人想到这些,都忍不住想要叹气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抬头看着自己儿子,声音不自觉的低下去:“咱们家现在,才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明知道是因为这个肥缺引来的嫉恨和算计,但是难不成主动给人家让位
先不说不是那么容易让的,毕竟背后站着的是赖清明这样的首辅,人家培养你,也不是轻易就让你让位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
冯大老爷垂着眼没有说话。
冯夫人一时忍不住,哽咽着问:“难不成,把咱们家闹的家破人亡还不够,竟然还想着要继续对付咱们咱们是当官的,也不是卖身当奴才的,他们就算是皇家,难不成就能这么欺负人!”
的确是没有这个道理。
冯老夫人嗤笑一声:“欺负人不欺负人的,这不是咱们说了算,得看人家觉不觉得这样是不是欺负。”
在上位的那些人,天生就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他们心里是没有什么仁义廉耻的,在他们眼里,只有胜者为王败者寇,说到底,就是冯大老爷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自己人,才会被这么肆无忌惮的打压。
但是冯老夫人之前一直忍着没说的,现在儿子在跟前了,也没什么好再遮遮掩掩的,直截了当的冷笑:“横竖是柿子挑软的捏,看咱们没有任何依附罢了。其实咱们跟韦家的处境差不多。”
所以冯老夫人才愈发的同情韦家,其实现在冯家还不如韦家呢。
韦家至少眼看着是暂时熬出头了,不管是圣上真的想让韦家肃清当年陶院一党在西北的势力也好,是抬出韦家来震慑瓦剌也好,韦家的作用如今是明摆着的,根本不愁被人代替。
想一想,冯老夫人都觉得心里实在是堵得慌,沉沉的叹了口气,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不说吧,这心里憋的难受,可是真要说清楚,又怕把儿子的肩膀都给直接压垮了。
冯大老爷眼明心亮,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拍了拍旁边冯尧的肩膀:“等到我把家里的事情给安顿好,便去拜访老师,这接下来的路到底是如何走,往哪里走,我先问一问老师吧。”
赖清明到底是首辅,听他的总是要稳妥一些。
话说到这里,冯老夫人当然是没什么可再担忧的,就算是有,也得先等到他跟赖清明的商谈有了结果,儿子回来了,有了主心骨,冯老夫人的态度便显然是松弛了许多。
她沉默片刻又提起了家里的事:“采薇她.......”
才提起冯采薇,旁边的冯夫人就已经绷不住了,面色一白,低垂着头攥住了自己的衣摆不吭声。
冯大老爷也不好受,这世上的父母,没有人碰见这样的事情时还能笑着的。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调整了情绪,冯大老爷才说:“这件事,阿尧其实已经处置的十分妥当,便是换做儿子自己来,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这其实也是之前冯老夫人就跟冯夫人说过的话,现在经由冯大老爷自己说起来,便是将此事给盖棺定论了。
冯夫人喉咙急速的动了动,但是到最终还是只是闭上眼睛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并没有再争执什么。
虽然感情上舍不得,但是她心里清楚的很,走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冯天佑自己的报应,再纵容他,家里只怕死的不只是一个冯采薇,这么多弟弟妹妹,他只要是为了活命,是都舍得下去手的。
冯老夫人看儿媳妇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只是这件事,阿尧本来想办,我思来想去,却不好让他来做这个恶人,虽然话都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了的,可没必要叫个孩子担这样沉重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