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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帐县馆驿中,一位身材略显肥胖的老者正在灯下阅读着文件。他的眉头紧皱,似乎是读到了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一样。

“突厥议和使团被杀死在甘南道大漠中,而长安中却迎来了另一队‘议和使团’……”

“翌阳郡主李青霞的卫队被人杀死在大街上……”

“突厥议和使团一百二十七人,只找到了一百二十六具尸体,护卫队队正李元芳失踪……”

“朝廷因此将其判断为杀害突厥使团的凶手,列为天字第一号通缉犯,发下海捕文书……”

“但是就在前日,他又在灵州城出现,杀死了一伙歹徒,却又从官府中人的包围中脱身而出……”

“怪,怪,怪!”

老者在纸上连写了三个怪字,继续陷入沉思,连家中小厮走进房来,把他桌上已经凉掉的一盏茶换掉都恍然未觉。

直到小厮离开时发出了一点响动,才惊醒了他。

“哦,是狄春啊。”

“老爷,您看我就是这么不长眼,专挑您想事的时候进来。”狄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这位老爷便是狄春家的家主,狄仁杰是也。此时正接了朝廷的密旨,从之前被贬谪的彭泽县赶往长安,路上在绛帐县暂歇。

狄仁杰除了是一名优秀的宰相,还是个不世出的神探,即使是休息时也不放弃思考,武则天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将案子交给他查访。

“不,这次你来的正是时候。”狄仁杰笑了笑,和狄春聊起天来。

“如果是你杀害了突厥使团,你会怎么做?”

“小的可不敢杀害突厥使团。”

“我说的是如果。”狄仁杰无奈地笑了笑。

“那……那我就先找个地方藏起来,让朝廷找不着我。”狄春想了想,这样说道。

“这就对了,一般而言,像他这样犯下逆天大罪的人,往往是要第一时间藏起来才行。可他却又突然在灵州出现,还行侠仗义,杀了一伙歹徒——就姑且当他是行侠仗义。”

“是啊,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狄春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要么,是这李元芳胆大包天,想要公然挑衅朝廷。要么,他有什么不得不出现在灵州的理由。”狄仁杰笃定地说道。

“或者是主动,他要去那里找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要么是被动,被什么人逼着去那里。”

狄春笑道:“老爷真会说笑,李元芳不是这起使团遇害案的主犯吗,有什么人能逼他去灵州城啊?”

“为什么不可能?狄春,李元芳绝对不会是这起案件的主犯。”

“这是为什么啊?”

“如果他是主犯,就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更不会让自己成为一百二十七人中唯一消失的那个。能做出如此大案来的人,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这……”

“算了,你先下去吧。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们暂时还未可知,总之”

见狄春一脸懵逼的样子,狄仁杰不置可否,反正他也只是需要一个听众来帮他理清思路而已,并不指望狄春给出什么有用的推理。

狄春答应着退出门去,伸手带上房门。狄仁杰沉思着,在屋中踱步。

驿馆门前,一阵风吹来,将地上的落叶吹得飘了起来。一条黑影在驿馆的围墙上闪动了一下,而同时,狄仁杰屋内的灯忽然“扑”地一声熄灭,屋内变得一片漆黑。

狄仁杰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便走到门边,想要出门去。

谁知,在他身后,那盏灯又是“扑”地一声亮起,他转身望去,在桌前的椅子上,竟然凭空多出了一个青年人。

“……你是谁?”狄仁杰愣了一下,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地问道。

“早就听说狄公推理如神,常能以气质衣着判断人身份,小可正想见识见识。”

狄仁杰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人,道:“我想,你夤夜来访,应该不知为了和我玩这种猜谜游戏。”

青年道:“我只是想证明一下,狄公是否真那么神,像是别人说的,乃是天上星宿下凡,还是浪得虚名。”

狄仁杰淡然一笑:“我早就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常有些人将自己理解不了的事,附会到鬼神之上。只不过别人如何看我,不过是身外之物。况且,我狄怀英到底是有真才实学,恐怕还轮不到你这个年轻人一句话来评说。”

“不过,为了不浪费时间,我还是打算试试。”

青年微笑道:“请。”

狄仁杰望着他,缓缓开口道:“腰杆挺直,腿微分,双手据案,典型的卫军下级军官的坐姿。面色红润,眼中有光,身体状态良好,且身负上乘武功——你这种眼神,我曾见过很多人。”

“如此深夜,以这种方式与我见面,应该是不想被人发现行踪。那么,一个军官,武功高强,能杀死一众杀手,还行踪诡秘——除了李元芳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青年惊得目瞪口呆,良久才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是不敢相信。不错,我正是李元芳。”

狄仁杰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下来见我,想来不是来打个招呼。我且问你,为何要杀害突厥使团?”

李元芳道:“此事说来话长,只是我敢保证,突厥使团并非我杀死。不知狄公,愿不愿意听一听我的讲述。”

狄仁杰道:“你怎么说,是你的事情。而相不相信,则是我的事情。”

李元芳点点头,就当是狄仁杰已经默认了可以听他说话,便开口讲述了起来。

“我们是十二日出发的,走了半月,到了甘南道大漠之中,某天夜间查夜时,只听得一声响箭声响。便有数十名蒙面杀手从沙土中飞出,只有短短不到一刻钟,便将所有人杀死。”

“卑职保护着始毕可汗杀出重围,却遇见一个头戴青铜面具,身穿黑袍的人,他手持一柄描绘有古怪花纹的黑紫色长剑,动手前还掏出一块手帕擦手——一般有这种怪癖的,功夫都不弱。”

“卑职与他大战一番,不分胜负,却与始毕可汗失散,卑职在大漠中兜兜转转了几天,来到了附近州县,却发现自己成了天字第一号通缉犯,无奈之下只得到处躲藏,却一直有朝廷中的公人和江湖人士追杀而来。”

“直到那一天,我行走在大漠中,身受重伤,已经两日水米未进,眼看便要死在大漠里。就在这时,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金色石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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