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还是不得劲儿,第三更或许有,也或许没有,等我补几口夜宵再决定。】
后院廊下。
司琪一手叉腰唾沫横飞,直喷的山摇地动。
两个小丫鬟佝偻着身子,一对儿小脑袋与那澎湃之物隔空比对着,竟分不清哪边儿更大些。
正骂的兴起,司琪眼角余光忽然扫见了一条身影,忙隔着栏杆扬手招呼起来:“鸳鸯,你快来瞧瞧这两个没脑子的,她们……她们……”
话说到半截,却见鸳鸯已然低着头,充耳未闻的进了堂屋。
司琪一怔,略厚的嘴唇扁了扁,回头见两个小丫鬟也正偷眼向堂屋打量,当下一指头戳上去,骂道:“在姑奶奶面前,还敢贼眉鼠眼的,我看你们是欠收拾了!”
两个小丫鬟如何求饶且不提。
却说鸳鸯进到里间,红头胀脸的正待替平儿遮掩几句,不曾想抬眼一瞧,却见堂屋里除了贾迎春与绣橘主仆之外,还坐着邢岫烟的母亲。
当下忙把心绪收敛了,躬身向邢母见礼。
邢母在孙家住了些时日,自然知道她是这府上的女管家,又曾在荣国府老太太身边伺候过,哪敢生受她的礼数?
忙不迭起身还了一礼。
“你来的正好。”
贾迎春则是吩咐道:“舅母今儿也在咱们这儿用饭,你吩咐小厨房,捡那扬州风味儿做几道好菜。”
顿了顿,她又奇道:“平儿呢?怎得没跟你过来?”
鸳鸯当下脸上又有些发烧,忙低头道:“阮姨娘留客了,奴婢就没迎往家里请。”
贾迎春倒没敲出什么不对来,点头应了一声,便让她下去预备酒菜。
等到鸳鸯转身出了堂屋,这客厅里却莫名的安静下来。
贾迎春是有名的二木头,接人待客倒也还使得,可指望她主动挑起话题,却实在是难为她了。
而邢母今儿过来,实是被丈夫所逼,既非出自本意,要说的话又有些难以启齿,就更不知该怎么起头了。
故而这一老一少竟是相顾无言。
好半晌,还是邢母首先吃不住劲儿,把心一横道:“南疆那些蛮子造反的事儿,姑奶奶可曾听说了?”
贾迎春先是一愣,继而才点头道:“略有耳闻。”
这邢家原本是做小买卖的,眼下则是吃闲饭的,好端端怎么会说起南疆叛乱的事儿?
她心下实在疑惑的紧,可性子使然,却并不肯主动发问,只是望着邢母,等她自己揭开谜底。
四目相对,邢母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偏移了些,心下更是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既然已经挑了头,再怎么也要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我听人说,府上二爷这次也是要南下带兵打仗的,却不知可有此事?”
这次贾迎春却当真失了颜色,猛地坐直身子脱口惊呼:“竟有此事?我怎么没有听二郎说过?!”
那瓜子脸上满是患得患失,岂是兄嫂关系就能概括的?
好在邢母也正心中忐忑,倒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连忙顺势,把自家丈夫半听闻半脑补的消息,转述给了贾迎春。
这朝堂上的弯弯绕,岂是贾迎春能想清楚的?
当下信以为真,一时坐卧不安。
一个小小的五溪蛮族,就让孙绍宗花了两年时间,现如今南疆五国反叛,要想平定下来,怎么不得个三五年?
分隔日久也还罢了,那兵凶战危的,若有个好歹……
“太太?”
正恍惚着,忽听身前有人呼唤,抬眼才发现是鸳鸯安排停当,回来复命了。
就见鸳鸯奇道:“太太,您这是怎得了?”
再看一旁的邢母,那神色间明显也带了些狐疑。
贾迎春这才知道露了行藏,欲要掩饰几句,一时却哪来的这便给口才?
好在旁边的绣橘,此时也已经缓过神来,忙岔开话题道:“前儿才有消息,说大爷要出镇山海关,现在又说二爷要去南边打仗,真要是这样,咱们家里岂不是一个做主的男人都没有了?”
邢母也知道这位‘姑奶奶’的心性,以为她当真是怕没了扶持依靠,故而也就没再多想。
但鸳鸯却是知道就里的,当下那刚褪去潮红,又重新浮上双颊,同时心下也不禁有些慌乱——若孙绍宗再一走数年,那自己岂不是要等成老姑娘了?
就在主仆几个心思各异之际,那邢母又按照丈夫的叮嘱,适时开口道:“若这事儿是真的,那府上二爷的婚姻大事,姑奶奶可得赶紧张罗着,毕竟府上二爷也有二十五了。”
这前后倒也还搭得上,可邢母心虚之余,那音调难免就荒腔走板起来。
莫说是素来聪慧的鸳鸯,就连贾迎春也听出些弦外之音,诧异的望向自己这位名义上的舅母,却见她讪讪的垂下眼帘,满满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看这做派,再想想从孙绍宗哪里,听来的只言片语,贾迎春那还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当下脸上就挂了些不悦。
自家二爷是什么样的人务?
真正的文武双全,前途不可限量,区区市井小贩的女儿,便是再怎么才貌双全,又如何能配得上二爷?
当下就待堵住邢母的话头,好让她知难而退。
可话到了嘴边儿,贾迎春忽又想起前日里,孙绍宗提及邢家时,似乎对那邢岫烟颇有些赏识。
自己这里直接回绝了,若惹得孙绍宗不快,岂不是因小失大?
可那邢家女,又是断然娶不得的——且不说鄙人,孙绍祖那关就过不了。
最多也就是做妾!
可……
可当着自家这舅母的面,总不好直接劝她让女儿做妾吧?
贾迎春左右为难良久,冷不丁忽又想起个人来,当下也顾不得驴唇不对马嘴,开口道:“舅母可知,叔叔那边儿的尤姨娘,原是宁国府尤大嫂子的妹妹。”
尤氏是续弦,刑氏也是续弦。
尤氏的妹妹做了孙家的小妾,那刑氏的外甥女又该如何呢?
这虽然是暗示,可贾迎春说的如此突兀,邢母哪还不知她这话里话外的,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给府上二郎做妾?
当下气的长身而起,就待同贾迎春分说几句,谁曾想恰在此时,外面门帘一挑,却是进来几个送饭的帮厨婆子。
热腾腾的饭菜往桌上一摆,眼见的邢母那气势就弱了大半——有道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自家丈夫死皮赖脸的寄居在此,又怎能怪人家小瞧了自家?
当下颓然的叹了口气,也不肯再留下来用饭,径自告辞回了东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