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御书房。
“最初的两名青壮和一名长者【皇帝也年过半百了,总不好当着他的面用‘老’字】,在先后食用了大量的黒头蟹、并吸入了过量的香料之后,无一幸免,皆在床上中风而猝死。”
“后续两名青壮两名长者,将食量降低到了正常程度,并适度吸入香料,结果首轮只有一名五十四岁的干瘦死囚殒命。”
“不过其余三人,也都不同程度的呈现出亢奋状态。”
“第二轮测试,另外一名长者也没能坚持住,在泄身的过程中一命呜呼。”
“第三轮,仍未出现任何意外。”
“第四轮,其中一名青壮中风而死。”
“第五轮,最后一名青壮也死于非命。”
“由此可以基本可以推断,这豹胎易筋丸、黒头蟹、以及某种香料混杂在一起,便会产生足以置人于死地的毒性。”
“而这种混合而成的毒素,会使人处于过度亢奋之中,全身血液沸腾,一旦受到外力的刺激,就有可能会造成猝死。”
“猝死的几率,和中毒的深浅,以及本身的身体素质有关,身体素质差的,或者处于疲惫状态中的人,更容易触发猝死。”
“因为这种毒在发作时,体貌特征并不是很明显,中毒者往往又处在特殊情况之下,因此极易被忽略,继而反复置身于危险之中,直至毒发猝死为止。”
“目前秦院长等人正在继续尝试,意图超出究竟是那些香料,促成了毒性的融合……”
将试药的经过一口气说完,孙绍宗又将头往地上一顿,朗声道:“以上便是微臣连夜彻查所得,至于是否还要继续追查下去,请陛下圣裁。”
这一个头磕在地上,却久久没听到广德帝的回应,反而是一些细碎的动静,不断传入孙绍宗耳中。
孙绍宗竖着耳朵分辨了许久,也只依稀辨别出,其中有一部分是咬牙切齿和用手指甲扣木头发出来的。
不过甭管其它的动静是什么,广德帝正处于怒不可遏的状态,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嗯~
大约还夹杂了惊惧和慌张的情绪。
毕竟按照孙绍宗了解到的情况,他已经连续服用了六枚‘豹胎易筋丸’,这就相当于在鬼门关里趟了六个来回。
也就仗着广德帝身子骨还可以,又素来是个有节制的,否则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如今回想起来,他怎能不惊、怎能不惧?!
好半晌,皇帝才克制住了那沸腾的情绪,沉声道:“差事办的不错,你先……”
“万岁爷。”
恰在此时,某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进来,禀报道:“王爷回来复旨了,眼下正在外面侯着。”
“来的倒巧!”
广德帝恶声道:“去,让他给朕滚进来!”
皇帝素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这突然爆发
出来,直吓的那小太监一缩脖子,忙躬身倒退了出去。
不多时,忠顺王自外面提着袍子进来,越过孙绍宗又往前行了两步,这才拱手行礼道:“臣弟……”
当啷~
他刚吐出俩字,就听嘁哩喀喳几声脆响,却是皇帝抓起面前的茶杯,连杯托一并掷到了地上。
“蠢货!”
忠顺王吓的往后退了半步,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广德帝骂道:“平日里瞧你还算有些小聪明,怎得在这等大是大非上,就被人给糊弄利用了?!”
看来即便是在鬼门关里走了几遭,皇帝也并未怀疑忠顺王的忠心。
忠顺王先是被骂的有些发懵,不过他到底是有些小聪明的,随即便恍然起来,猛地回头瞪着孙绍宗问:“那药……那药当真有毒?!”
“回禀王爷,昨天试药的七名死囚,都已经陆续横死,死因是……”
孙绍宗将那混毒的理论复述了一遍,忠顺王只听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愣怔了半晌,他忽然转身一个头磕在地上,也不知是慌张之下没有主意,还是刻意要博取同情,脑门正磕在一块茶杯碎片上,当即便划出个月牙似的口子。
“陛下,臣弟……臣弟实在是百口莫辩,还请陛下重重处置臣弟,以儆效尤!”
果然是个聪明的,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意图遮掩。
而皇帝见他再抬头时,那血流如注的样子,心下顿时又软了不少——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从小大到也是唯自己马首是瞻。
“来人啊。”
于是他并未理会忠顺王的请罪,反而扬声吩咐道:“速去传太医来,为忠顺王治伤。”
“陛下!臣弟……臣弟实在是……实在是……”
忠顺王的嗓音顿时哽咽了,结巴了几句,忽然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重重的耳光,那额头的血飙出去老远,直在地上画出一道虹桥。
就听他又呜咽道:“臣弟一时疏忽,竟致陛下于险境之中,陛下还如此体贴臣弟,这份恩义,臣弟实是万死莫赎啊!”
也不用万死,赶紧去死一回就够了。
孙绍宗默然的跪在后面,心下却是巴不得忠顺王就此归位,否则这前后两次得罪了他,日后还不定要受他多少刁难呢!
当然,眼下忠顺王刚闹出这等乌龙,短时间里必然要大为收敛,尤其孙绍宗这次也称得上是护驾有功,忠顺王未必还敢明目张胆的报复。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忽听皇帝话锋一转,吩咐道:“孙爱卿,你这次做的极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先下去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一夜了。”
这下去休息是什么意思?
是可以直接出宫回家,还是就地修整?
然而看皇帝的样子,显然是急于要同忠顺王讨论什么机密,因此孙绍宗也不好细问,只得先回到了永宁宫中。
到了明德堂,眼见秦明等人还在试药,也不知还要折腾多久。
于是孙绍宗干脆躲到了对面的贞顺斋里,简简单单的要了八个菜两个汤,吃完之后倒头便睡。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间,就听有人在旁边呼喊自己。
“孙大人、孙大人?醒一醒啊孙大人。”
孙绍宗猛地睁开眼睛,就见屋里黑漆漆的,面前还站着个陌生的小太监,他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穿靴子一边探问道:“可是陛下有什么差遣?”
“奴才不是万岁爷派来的。”
那小太监说着,鬼祟的向门外扫了一眼,又压低嗓音道:“奴才是奉了贤德妃娘娘的口谕,来找大人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