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青色的硝烟在整个雁门关内弥漫,满目疮痍,处处一片灰败的残垣断瓦。
整个内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战场,化为了一台无情的绞肉机,厮杀与痛呼在每一处上演。
猩红的血水流向了每一处巷道,无数尸体冰冷的躺在街边的断墙根下,紧闭着双目。
雁门关内城现在几乎已经被北夏军占领。
说是几乎,是因为残存下来,不到万人的雁门军,此刻还利用地道和地形,在与他们打着游击,做着最后的抵抗。
徐端此时也一样满脸黢黑,烟尘和着汗水将他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糙汉。
如今的他们固守在雁门关最后一角。
他们的身后就是南门的瓮城,如果此时从瓮城撤出,他们还有机会逃离这里。
身后的代县离他们不过区区几十里,到了那里就可以算是逃出生天了。
但是徐端没有这么做,他信守着自己的誓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
‘轰!’
北夏军新一轮的炮击又开始了。
雁门军的炮弹几乎已经打绝,经过这些日子的激战,现在全军只剩下眼前数门没良心炮,以及十几个炸药包。
“将军,前面的掩体恐怕撑不住这一轮炮轰了,此处已成死地,不能再守了!”
疲惫已极的徐端,勉强撑着墙站了起来,副将看他一副摇摇欲坠,随时会倒下的样子,赶紧上前扶住:“将军小心!”
徐端推开了副将的手,举起手中的望远镜。
良久,无奈的叹口气:“命令剩下的部队,全部登上瓮城布置掩体吧。”
穷途末路的他们,被逼的无路可走,现在只有那身后的瓮城,可以做他们最后的掩体。
但是徐端心里清楚,一旦登上了瓮城,自己就失去了‘隐身’的优势,只能与北夏军做最后的决战。
到那个时候,城下、城上,四面八方都会面临敌人的进攻,而雁门军,又能撑多久?
一个时辰?
还是半个时辰?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如果继续藏身这里,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一点一点的被敌军蚕食罢了。
尤其这样窝囊的死去,为何不轰轰烈烈的战至终章!
副将从徐端决绝的眼神中,明白了他的决心,二话不说回头就去布置部队开始登上瓮城。
徐端最后一个上了瓮城。
登城的时候,徐端遥遥望向遥远的西方,嘴里喃喃自语:
“成儿啊,爹可能看不到你成亲的那一天了,你说你你小子可真不是个东西,每天就惦记着胡混,也不成亲,让你爹到死都没抱上孙子啊....”
讪笑着摇摇头,徐端的眼神从西边收回,马上变得冰冷而决绝:
“把龙旗给本将升起来,还有那最后的那十几门炮都给我架好,我看是哪个倒霉鬼先来给咱们祭旗!”
正在遥远的西域处理着公文的徐成,忽然心中一悸,扔下了手中的笔,冲出营帐向南边望去,总觉得心神不宁...
而雁门内城南边的城头,晋字龙旗高高升了起来,在风中猎猎作响。
夏英手举着缴获来的望远镜,冷笑的看着战场的彼岸:
“哼,这是在向朕宣战啊,没想到这徐端当真有骨气,比秦振那软骨头不知强了多少,可惜了,要是能为朕所用该有多好?”
“命令,前锋军向南瓮城进攻!”
本以为破关当日就已经算是胜利,可谁能想到这场巷战竟然持续了十日之久!
不止是雁门军,此刻的北夏军也俱是身心俱疲。
但他们也知道,现在恐怕是最后一战了,只要拔除了眼前这最后的钉子,就可以安稳的休息,所有北夏军的士兵眼中都透出了熊熊的斗志。
而现在,徐端站在瓮城上,和手下的战士在做最后的喊话:
“诸位弟兄们,身后就是城门,你们有谁不想死的,现在就可以走,本将不会怪你们!”
雁门军虽然自知必死,但是没有一个人害怕退缩,闻言笑道:
“将军,你莫不是小瞧了咱们?”
“就是,老子这几天已经杀了十几个叛燕军,早他娘的赚够本了。”
“将军,您下令吧,咱们这些兄弟们可没有一个是孬种!”
“好!”
徐端缓缓抽出随身的那把,殿下赐下的漆黑色唐横刀,遥遥指向前方缓缓压来的北夏军:
“诸位同袍,且随本将做最后一战,来世有幸,你我再做同袍!开炮————!”
十数门最后的没良心炮齐齐发出怒吼,向敌军倾泻而去。
硝烟过后,早已适应的北夏军没有并停下进攻的脚步,反而更加疯狂的向他们涌来。
徐端傲然屹立在瓮城城头,轻声低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身边的副将被徐端的情绪和苍凉的歌声感染,一边击打着手中的盾牌,一边与他一并唱了起来。
歌声很快就在城头响起,从低沉苍凉渐渐变得高亢有力,几近万人的声音响彻整个雁门!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远处进攻的北夏兵也被城头的歌声惊到,万人合唱秦风无衣是何等壮观的场面,不由得为其气势所慑。
“愣着干什么,赶紧冲啊!”
北夏军身后的督战官大声呵斥着,士兵们才渐渐回过神来,紧了紧手中的兵器,咬牙冲了上去。
徐端见敌人已进入射程,冷笑一声:“火枪手、弓箭手准备——射!”
炸药包早在刚刚的最后一轮炮击中,就全部告罄,现在雁门军手中的武器,只剩下了火枪和弓箭,以及随身的刀盾。
但是他们无所畏惧,昂首顶在了城头最前线,
子弹打完了就给枪装上刺刀,弓箭手的箭射完了,就举起配刀,与攻上来的北夏军混站在一起。
就连徐端,也高举着唐横刀,冲进了厮杀的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