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声粼粼,一支由上千人,数百辆马车组成的商队,蜿蜒的行驶在官道上。
“李管事,还有多久才能到地头?”
那李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笑答道:“汪老爷,前去再有数十里地就到了夏口县的码头,咱们到那里再换乘商船,就可以沿长江直奔荆襄,
到了荆襄以后,可就是朝廷的地盘了,晋州军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拿您没有任何办法。”
汪老爷点点头:“如此有劳管事了,等安全到了荆襄之后,本人必有重谢。”
“多谢汪老爷。”
这汪老爷也算是建业的名门望族了,在建业及其周边县乡有大量的土地,建业城内也有颇多产业。
信王造反之时,虽然他没有直接参与,但是私下里也没少给过钱粮的支持。
但是他此刻却带着族人,犹如逃难一般的向荆州一带迁徙。
究其原因,倒不是因为他和信王有什么勾结。
而是实在是建业那边已经快混不下去了。
自从那姓高的酷吏将他那总督府定在建业之后,就开始频频在建业城搞大动作。
新官上任伊始,就开始清查历年来的土地、账簿,将他们非法侵占的土地全部没收归公,然后再以低价租给百姓。
本来这也就算了,汪家传承没有千年,几百年的基业还是有的,就当做是破财免灾了。
可谁能想到,土地刚刚清丈完成,那姓高的马上就开启了司法重启,命令各州各县核查冤案,肃不法事。
上到各州刺史府,下到各县县衙,每日必须大门敞开,让百姓可以有地方伸冤、报案。
本来百姓们也不敢轻易来报官,毕竟多少年的思想都是民不与官斗,谁知道报官后会不会官官相护,然后被报复?
可是说来也‘巧’,就有那么一户人家,因为汪老爷嫡出的三孙子(不是骂人,排行第三的孙子),
见一户人家的女儿生的美丽,硬是当街调戏,强抢入府,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第二天这女子的尸体就出现在了城外的乱葬岗上。
这户人家老两口就这一个独女,当下也觉得没了活下去的希望,老娘知道女儿死在乱葬岗之后,当场就被气死了,
而那老父自知报仇无望,自己如何能是汪家的对手,于是一早就找人抬着老妻和女儿的尸首,跪在了县衙门前。
若是搁在以前,县令只需要命衙役将他赶走便是,可是现在借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
先别说如今每个县衙之内,都有晋王殿下安排的‘巡捕队’,专职负责治安、缉盗等不法事,他的身边还有主簿、县丞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他们可就等着自己犯错,好去找那高总督邀功,接替自己的位置呢...
再想想前段时间,因为‘马屁奏折’事件,那直接被砍了脑袋的那些官员,他们的脑袋现在还在松江府的校场上挂着呢...
光是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开堂问案,在一阵‘威武’的喝声中,县令坐在了‘明镜高悬’匾额的下方,缓缓开口:“尔等状告何人?”
“草民状告的是汪家,汪家三少爷汪进,见我女儿生的漂亮,就纵使家丁当街强抢我女儿回府......”
事实很清楚,甚至都不需要问太多。
因为那王家三孙子抢人的时候,就是青天白日在闹市上,看见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愿意作证,那人证都能站满整个大堂。
“既然你说汪家纵子行凶,可有人证物证?”县令开口问道。
“这......”老父向身后的人群望去。
只可惜,百姓们怕汪家报复,一时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
“乡亲们,你们帮老汉说句话啊,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怎么可能没有人看到?我女儿死的冤枉啊!”
说罢,转身对着人群连连磕头,落地梆梆有声,只求能为他女儿讨个说法。
人群皆露出不忍之色,有人当下就要上前,但被身边的朋友死死拉住:
“你不要命了,那汪家是你能惹的?”
大堂之外围观的人群,从一开始的热闹纷纷,到现在的寂静无声,让那老父只觉得阵阵绝望。
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人出来作证,只有不停的继续磕头,嘴里喃喃自语:“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县令大感头痛之余,也颇觉庆幸,现在是这人拿不出证据来,不是自己不愿意‘秉公办案’,自己也算是交差了。
更何况汪家在建业一向跋扈,自己这个小县令想见一面汪家家主,都得排队预约,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好...
“既然你拿不出证据,本官也无能为力啊,按照大夏律法,你拿不出证据就是诬告,是要吃板子的,
但本官念你年纪已大,又骤经丧子之痛,这板子就作主给你免了。”
说完,嘴角还露出微笑,自以为自己也算是个仁慈的父母官了。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的女儿真的是被那汪家三少爷害死的啊!”那老父泪水涟涟,回过身又玩命的给县令磕头。
县令大怒,心说给你脸不要脸,真以为本官不敢打你板子不成?
真要命衙役将这人叉出去,忽闻堂上有人喝道:“大人,小的愿意给他作证!”
县令闻声望去,发现竟然是个熟人,乃是本县捕头徐玖。
“徐玖,你当真要为他作证?你当日也在场?”
捕头徐玖不答县令的话,面带惭色的上前,将黑黑的脸庞伸到那老父面前:“这位老乡,那日你女儿被掳之时,我确实在场,
只是当时我上前阻止的时候,就被那汪家家丁一棍子打晕了,事后才知道你的女儿已经......唉!”
那老父冲着徐玖连连叩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县令狠狠地瞪了一眼徐玖,心说看回去怎么收拾你,没事给本官添这么大的乱子!
可是既然有人作证,那案子就必须继续审理了,否则自己乌沙不保:“既然如此,去请,去宣汪家汪进过堂!”
话音未落,堂上众衙役已是面面相觑,那汪家好大的门槛,哪个失心疯了敢去汪家抓人?
就在众人想着怎么推诿之际,一直在堂下站着,默不作声的一人笑道:
“这治安、缉盗本就是我巡捕队的事,既然这汪进有问题,那就由我巡捕队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