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不提张远是如何在明月楼与府尹勾当,第二日晌午,才起营带着大军回京。
而郑渊本已带兵前往安邑山驻扎,开心的在那挖陷阱等山贼,
可山贼没等到,却惊闻后方粮草居然都被掐断了,除了痛骂张远无能之外,也只能恨恨退兵。
白受了这么久的罪!
临走之际放言,迟早要收拾这帮土匪!
郑渊这边恨恨退兵,而昨夜跟着张远去明月楼的勋贵子弟,犹在意犹未尽的谈论,昨夜哪一个女子更合自己的心意,
感叹小地方的女人也别有一番风味啊!
至于兵败后的感觉,他们表示完全没有!
咱们可是因为剿匪才损失惨重的,可是受了不少罪呢!至于剿匪的战果怎么向朝廷交代?
那不是有那么多流民吗,杀良冒功这种事对于勋贵们来说——咱们擅长啊!
从山阴大胜,太子下旨解除晋王武装,到夏县兵败、流民为患,再一直到驱民令下,
这些消息随着皇家内谍司的奏报,一封封的传入洛阳行宫内,摆在夏文帝的案几上。
夏文帝这段时间清瘦了许多,洛阳虽比常安的状况要好一点,但随着今年豫州遭灾,灾情又一次的紧张起来。
虽然已经下令节衣缩食,但是除了把自己饿的够呛以外,对当前的局势没有什么影响。
今天,夏文帝扔是只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色家服,疲惫的坐在垂拱殿内。
没错,又是垂拱殿,不知道当时建造行宫的人怎么想的,哪里都有垂拱殿。
“李庸啊”,夏文帝沙哑的嗓音在殿中响起。
很快,就有一个六十多岁,面白无须,满脸皱纹太监打扮的老人从殿外走了进来,伺候在文帝身旁:
“陛下,老奴在。”
“你跟着朕有多少年了?”夏文帝甩甩疲惫的膀子,扔下笔问道。
李庸见状,赶忙走到他身后开始给他按摩肩膀,一边按一边笑着说:
“自陛下登基以来,已有快三十个年头了。”
“是啊,这么久了,这还没算你跟着朕在王府的日子呢,你从十多岁就伺候在朕身边,
而朕今年也五十多了,唉,批一会奏折就感觉这么累,朕也老了啊!”
“陛下哪里话?”李庸毕竟年岁大了,按了没一会就累的气喘吁吁,但还是笑呵呵的说道:“陛下正当壮年,哪里老了?”
夏文帝挥挥手示意他停下,转了转脖子站起身来,遥望着殿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更添阴霾。
“李庸啊,这段时间朕有点累了,真的想好好歇歇了。”
“陛下咱们这不是在洛阳吗?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歇歇,大夏朝可离不开您,等您养好了身子,还得接着治理国家呢。”
“怎么歇啊?”夏文帝冷笑道:“如今京城流民为患,几十万流民汇聚常安,可你看看康儿干了些什么!”
说完,从案几上厚厚一叠密奏中抽出一份,扔到李庸面前:“你看看,好一个威风凌凌的大夏太子殿下,好一个驱民令!”
李庸见龙颜大怒,心下惶恐,赶忙跪倒在地劝道:“陛下息怒,太子素来仁慈,这...这驱民令想必也非他所愿。”
文帝走回案几前坐下,淡淡的问道:“你对太子很了解吗?那你说说看,朕这几个皇儿,哪个更适合继承朕的皇位?”
李庸大惊,赶忙跪地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这...这国本大事,老奴怎敢妄议!?”
文帝看起来是真的疲惫,淡淡开口:“行了,你起来吧,朕也就是随便说说,不过啊,这驱民令倒真不是康儿的主意。”
李庸这才敢起身,小心的站在文帝身边,心下奇怪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谈起这些个皇子了?
这时,文帝继续说道:“这驱民令行事狠决,与康儿的性子十分不符,一看就是弘儿的手笔。”
李庸赶忙说道:“是,太子仁慈,想来不会如此。”
“哼!”文帝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吓得李庸一缩脖子,苦笑道:“老奴又多嘴了。”
文帝摆摆手,示意不碍,继续说道:“这驱民令虽说可解朝廷一时之急,但是也会失了民心,
如果仅仅是顺天府尹下的令还好说,可他怎么能亲自下诏!脑子呢?
朕教他垂拱而治,可没有教他事事都听别人的!如此一来,还要皇帝做什么?”
李庸只得继续劝陛下消消气,不敢再替太子说话。
“朕这几个皇儿啊——”文帝拿出前段时间汇集的密奏,一一打开摊在案几上,淡淡的开始评论起奏折上提及的几个皇子:
“康儿自小勤奋踏实,为人倒也谦厚,又熟读四书五经,但是却少了帝王那一身霸气!
成儿呢,自小习武,性子木讷,不喜与外人多来往,倒是适合去军中掌兵,而且没什么野心,不管谁坐上这个位置,也不会被猜疑。”
李庸听得暗暗心惊,今日陛下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来?那句‘不管谁坐上这个位置’是什么意思?
即使陛下龙驭宾天之后,唯一有资格坐这个位置的也是太子啊!
可此时,哪里有他敢插嘴的地方?只能老老实实的继续听着。
“至于弘儿,呵呵,朕所有皇子当中,最聪明,心眼最多的恐怕也是他了——
就像这次朕东巡洛阳,他每日就是与城中纨绔厮混,轻易不敢参与国事,还不是生怕朕猜疑他?
但是仅凭这驱民令来看,下手有点狠毒了啊,倒像是一酷吏,希望他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别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
李庸唯唯诺诺的听着,除了时不时给文帝换上温茶外,轻易不敢张嘴。
最后,文帝定定看着一封密奏,仿佛上面有什么未解之谜一般,过了许久才悠悠叹道:
“唯有这耀儿,朕却有点看不懂他了...”
李庸不解,看文帝半晌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六皇子虽然去了晋州,但据说目前过的还不错,陛下不必担心。”
文帝呵呵一笑:“过的不错?岂只是过的不错啊,自他就藩晋州之后,开煤矿、营布庄、建铁厂,居然还组建了一支什么武卫军,居然将匈奴人都赶走了!”
李庸讪讪笑道:“陛下,这样不好吗?”
文帝叹了一口气,看向李庸:“朕只是奇怪,从小怯懦,一直被其他皇子欺辱而不敢还手的他,如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