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一向不是很喜欢这个结局。”
戏院深处的大院里，唯有一男一女两人，正是佟言雪和褚延。此时的褚延出乎意料地穿上了繁杂的戏服，甚至还画上了浅浅的戏妆。
自从他家破人亡之后，虽然偶有唱戏，但却从未如此隆重表演过。
只不过现在他可是在教学。
“是你要学，我才演给你看的，你应该在意怎么唱，这跟戏的内容有关系吗？”褚延撇了撇嘴，明显懒得多说。
“是你跟我说唱戏要融入感情，我不了解这个故事人物我怎么融入感情？”佟言雪端端正正坐在石凳上笑着说道。
“你连基础技巧都不学，还谈什么融入感情？”褚延有些哭笑不得。
“诶，你就不能完整唱一遍给我听吗？”
褚延看着期盼的佟言雪，有些不情愿，还是深吸一口气开了腔。
......
“大家都往这边走，快快快！”佟言雨隐隐约约感受着不远处传来的强大源气碰撞，一边引领百姓离开一边越加焦虑。
云牙城这个庇护所的建立，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但这也让云牙城里的人太多了！街道上几乎都是脚尖接脚跟，肩膀靠肩膀。
人一多就容易乱，纵然人群中也有不少高手，可血兽帮来犯，根本没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忽然一道熟悉源气爆发，一道身影从远处疾驰而过停在了佟言雨的身边，正是褚延。
“你姐姐呢？”褚延脸色难看。
“组织计划大家解决那些马贼之后，便去自己去牵制对方了，”佟言雨说道，“毕竟七大金刚的实力比我们强太多了。”
她抬头看向褚延，既希望能够去帮助姐姐，却也不愿意褚延去送死。
“这边还有些残余马贼作乱，既然你来了就交给你，这里还算安全，千万别再靠近了。”佟言雨犹豫了一下说道，转身就要离去。
褚延眉头一皱，拉住了佟言雨：“你姐姐都敌不过，你去又有什么用？暴露身份怎么办？”
“我虽然是后天，但至少也有点先天实力，也能去牵制一二，”佟言雨挣脱开说道，“而且姐姐就是要利用身份来让他们不敢动手。我也是佟家人，自然也不会有大危险！”
“就算如此，你去了能做什么？”
“那你又能做些什么？你能做的才是有限！”佟言雨有些生气，转身迅速离去。
佟言雨的话在不经意间又一次刺痛了褚延。他心乱如麻，但还是咬咬牙追了上去，他的速度还是更胜一筹，很快便再度拉住了对方。
但停下来之时，也已经能够对战况遥望一二。
佟言雪的情况明显不妙，以她的实力顶了天在七大金刚之中也就第四左右，哪能敌得过七个人的同时压迫？若不是忌惮于她的身份，谁又会多耗费时间在她身上？
褚延死死钳住佟言雨不让她乱动，咬着牙看见“吃人耗子”张鹏那血刀一下下劈落，杜千和钟潼则在一旁观察着局势，只有佟言雪节节败退。
他在犹豫。
再往前一步，自己就来不及在傅天图的袭击下逃回天相楼，所有人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
再后退一步，他只会再也看不起，也再也不会原谅自己。
“怎么了，那边是谁啊？”站在最前面的张鹏眯起眼睛，露出了黄牙齿，“又是一个不错的小丫头，还有...哦我们的小懦夫褚延，竟然让一个小娘们帮自己顶着，我都替你羞愧啊！”
佟言雨察觉到抓住自己手臂的褚延向前动了动，连忙两只手拖住褚延：“你别冲动！他就是想激你再靠近一些！”
褚延眼中猩红，却仍然没有上去送死，警惕地感受着那股最强大的源气从暗处走了出来。
“能见到佟家的子弟，是在下的荣幸，”傅天图微微一笑，远远冲着佟言雪说道，随后又遥遥看向了褚延，“能见到云牙盟盟主，我也倍感激动。”
距离虽远，还是顺着细微的源气传到了褚延的耳中。
“如果开天斧大人能不这么假惺惺，我将感激不尽。”佟言雪擦了擦嘴角边血迹冷冷地说道，看向不远处立于废墟之上的傅天图。
“我向来都算很仁慈的，厌恶这些那些的杀戮，不然你以为我们还会在这里和你纠缠？”傅天图温和着笑着说道，“我们会眼睁睁看着你妹妹和其他人救下那些蝼蚁？”
当然，明眼人都知道为毛他不动手，褚延都懒得翻白眼鄙视他的虚伪。
“你们都应该清楚，如果血兽帮真动手，云牙盟是撑不住的，”傅天图循循善诱着说道，“两位实力强大，都是聪明人，我最看不得人才浪费，不如一同加入血兽帮——”
“共成大业之后想要什么都行？”佟言雪语气讥讽地说道。
一旁的金章文也笑了：“那是自然。江湖之中，大家同甘共苦，金钱财富，权力地位，美女豪雄，大家一起越强就能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血兽帮也曾一无所有，也曾如同你们这般弱小，都是七叔带着我们打天下，”傅天图微微笑道，那样子倒像是一个温柔的大叔，“只要加入血兽帮，自然会有承诺。”
“那就不劳大人费心了，这种承诺我可听得太多了”褚延冷冷地高声回应道。
“财富、实力、威望，在这个世界都很重要，”傅天图继续轻声说道，“无论是在荒野，还是在都城。佟家能在纷争地都城占据一席之地，何尝不是拥有这三者呢？”
褚延听到此话心头微微一震，而另一边的佟言雪则是沉着脸。
有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以她的身份以她的地位，如果就在这里停下任何人都会觉得可惜。如果接受这个提案，成为血兽帮的一员，以她的实力必定能成为高层，蛰伏于此成为血兽帮的另一卧底。
更何况能得到财富得到实力。无论是借助血兽帮的势威慑他人，还是潜伏毁掉血兽帮得到敬畏，她在都城之中都是赢家。
这是一个相当具有诱惑力的承诺。
不过半盏茶之前，破烂的街道之上，佟言雪看着眼前的英俊青年，与现在诸多话语在逐渐重叠，像是跨过时间的对话，更像是相互的承诺。
“今日这种情况，我其实是在赌博，”佟言雪死死盯着杜千，语速极快地说道，“赌你们不会真正动手，但我能保证傅天图保证金章文怕佟家，但像张鹏或是钟潼那样的疯子根本就不会留手，你应该明白的。”
空荡的街道上，鲜血几乎落满半身的佟言雪笑了，释然而无畏。
“不要以为，我们真的不敢对你动手，”傅天图看着一脸释然的佟言雪说道，不明白她在笑什么，“刚才不过是对佟家的尊重，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可不管这些。”
“正因为如此，我才让你赶紧离开这里离开云牙廊道这个是非之地！”杜千紧锁着眉头说道，“自从我蛰伏于此就明白，陛下交给我的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更别说朝廷曾经答应我的那些承诺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离开吧。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来这里做这些，不知道朝廷又给你许下了什么承诺，但是这一切都不值得。留下云牙盟，离开这里吧。”
不仅仅是七大金刚，血兽帮其余剩下的马贼也已经围了上来，想来要把佟言雪吃下肚势在必得。他们凝视着那孤身一人的女孩，如同一头头饥饿的野兽，在等待撕咬的命令。
“你觉得以我现在的伤势我能离开吗？”佟言雪笑了，笑声中有些苦涩与无奈，“以现在的战况我会离开吗？”
“不要妄想离开了，没有人会来帮你的，”金章文在一旁说道，“是你自己投诚还是被我们抓回去？”
“这么多年我早就明白我根本无法左右血兽帮，与其白白耗费光阴，忍受这些血腥与黑暗，不如让你逃出去，”杜千平静地轻声说道，似乎很早之前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我暴露身份，自然能吸引他们的注意，让你安全逃走让褚延逃走让百姓逃走。”
她看向他，他的眼中没有犹豫和恐惧，只有决绝和麻木。
“你出生于云牙廊道，对这些家伙最为熟悉，你的身份最清白，所以选中了你，”佟言雪咬着牙忍着身上的痛说道，“我、你和褚延，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你才是那颗扎得最深的钉子，你才是将来毁灭血兽帮的关键。”
佟言雪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姑且还能听清远处从傅天图那里飘来的声音，像是不久前也曾听过：“如果你死了，你做的这一切可都白费了，要知道活着才有希望，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谁还会来帮你做这些？谁！”
“将来？哪里还有将来？”杜千的情绪有些激动，愤愤地说道，“你才是将来，云牙盟才是将来！你明不明白？你如果死了，云牙盟如果就这样没了，还有谁来阻挡血兽帮？谁！”
“会有人的！”第一声如同黑夜中的呐喊。
“会有人的。”第二声如同黑夜中的叹息。
但声音中是同样的坚定。
“这是我给你们承诺！”佟言雪微微笑着说道，令傅天图有些不寒而栗，“总有一天，总会有人来扳倒你们。”
“是，你们非常强大。”
“但总有人会和我一样。”
“不管你们杀掉多少个我。”
“这份意志，总会有后来者坚持下去。
“你们一定会为你们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但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尽管我不强求，”佟言雪紧紧抓住杜千，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不知道我今晚还能不能活下去，但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在这血腥的长夜中坚忍下去，帮助这些后来者。”
“一定要看到这漫漫长夜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