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板虽然心有不甘,但惯会审时度势,愣了几秒,见大人物都走了,以为只是挨几句骂,这事就这么了了,一个劲儿点头哈腰道谢,“谢谢老板,老板大人有大量,我们马上滚,这就回工地,好好干活,今天通宵,加班加点不加钱......”
易佐没功夫听他絮絮叨叨,厉声打断,“听不懂人话?要么滚出深城,要么永远留下,二选一,给你三十秒考虑。”
话落,掏出手机打开秒表。
听着加重的永远二字,马老板愣在原地,“什么?离开深城?我好不容易揽个活,进度款还没结,现在不能走啊,就算离开,也得等活干完拿到钱呀!”
“另外,什么叫......永远留下?是我想的那样吗?”
易佐沉默看手机上渐变的数字。
马老板看向盘卧在地蜷着腿唯唯诺诺的猪头脸,“姜强东,你到底干了什么?我看挨打的人不是你吗?怎么......”
易佐放下手机,冷言出声,“时间到,你选还是我替你选?”
“......啊?”
易佐自言自语,“送你们离开还得倒贴车票钱,活埋最省事。”
眼见易佐眉目冷峻眼露凶光刷一下抽出一把铮亮的匕首朝自己走来,马老板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顿时明白他没和自己开玩笑,心中叫苦不迭,不敢再迟疑,立马抬手发誓,“我们滚,马上滚。”
当着易佐的面,打开手机买了三张回陕西的火车票,两小时后发车。
易佐打电话叫了两个自己人给他们送行,叮嘱保安队长盯着他们收拾东西后,先行离去。
肖禹笙带着姜雪直接离开,范书辰送他们到停车场,并再次表达歉意。
“不好意思,姜老师,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让你受到惊吓,我很抱歉。改天我请你和阿笙吃饭,给你赔礼道歉。”
姜雪还被肖禹笙搂着,依旧惊魂未定,“没关系,范先生,不必麻烦,我没事。”
范书辰看她脸色苍白,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看向肖禹笙,“那你照顾好姜老师,有事打电话。”
肖禹笙淡淡嗯了声,带人上车。
易佐开车,肖文泽坐副驾驶,肖禹笙和姜雪坐进后排。
车子驶离灯火辉煌的度假村很远后,姜雪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脱力般靠在车窗上。
本以为一上车肖禹笙就会问她些什么,但他只是闭目靠在座椅上,从始至终都没有问她那两人和她的关系。
车子开出一段路,坐在副驾的肖文泽面露不解,看向易佐,“佐哥,我们这是去哪儿?”
易佐瞄了眼后视镜里一言不发的男人,认命道,“海边。”
肖文泽停顿片刻,两眼放光,“是要去吃海鲜大排档吗?”
易佐打了一把方向,再次透过后视镜瞥一眼肖禹笙,含糊应答,“嗯。”
肖文泽嘴角上扬,“太好了,正好晚上没吃饱。”
姜雪听到他们对话,缓缓回神,扭头看向另一边的肖禹笙。
男人闭目仰靠在座椅上,鼻梁高挺下颌微扬,半张脸隐在光影中,让本就立体的五官更加深邃惑人。
明明刚才还满身戾气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狠话,但此刻姜雪坐在他身边,非但不害怕,反而感到特别安心。
耳边又响起他那句,“别怕,有我在。”
爸爸妈妈走后,已经没有人再这样安慰过她了。
姜雪不求大富大贵,只想拥有普通人的正常生活,考上大学,找一份热爱的工作,过喜欢的日子,遇见相爱的人,组建一个独属于他们的小家庭。
本以为逃离到两千多公里外的深城,可以离他们远远的,再也不见。没想到,那对父子却像是阴魂不散的恶鬼,无论走到哪都能被他们缠上。
世间一物降一物,恶鬼自有阎王收。
如果今天没有肖禹笙,自己恐怕真的会被他们强行拖走......那样的画面,姜雪不敢想。
思绪飘忽间,车子稳稳停下,一下车,温润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瞬间吹走萦绕心头的忧郁烦恼。
海水墨蓝,一望无际,与墨蓝的天空在尽头相融,归于渐浓的夜色中。
高耸的灯塔指引着夜行的船只,出海的渔船按序从港湾驶出,前往深海捕获他们撒下的期望之网。
此刻正涨潮,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往岸上涌,留下涤荡过的细沙。
肖禹笙与姜雪并肩踩在沙滩上,沿着海岸线往前方有灯火的地方走。
大海就是有这样的特殊魅力,能让人身心放松。
姜雪弯腰捡起一个被海浪冲上岸的螺壳,尖尖细细,有小指那么长,螺纹一圈圈延伸到尖端,每一圈都代表着它的成长历程,清晰又深刻。
深吸口气,姜雪准备主动解释今天的事,不管肖禹笙问什么,她都会如实作答。
然而不等她开口,肖禹笙率先出声,“小时候,我妈经常带我来这儿。那时还没开发黄金海岸,游客很少。”
姜雪一瞬诧异,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往事,没接话,静静等他往下说。
“小时候没有什么烦恼,来到海边就是玩,抓螃蟹、堆沙堡、挖沙坑,不亦乐乎。”肖禹笙目光落在远处,语气平静,嗓音温沉,“后来长大了,烦恼也多起来,不开心的时候,偶尔我也会来海边散散心。”
姜雪狐疑,他带她来海边,是为了带她散心?
肖禹笙低磁悦耳的声音还在继续,“看看大海的宽广,听听海浪的声音,放空心情,愉悦就会再度回归。”
“没有谁的成长是一帆风顺的,普通人的经历大多是被动承受。不被过往束缚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面过往,你更坚强,才不会被羁绊。夜晚很黑,但黎明总在暗夜之后。”
肖禹笙鲜少这般语重心长耐心十足的劝导一个人,除了肖文泽,姜雪是第一个。
姜雪抿唇,清澈的眼眸中闪动着浅浅水光,看向肖禹笙的目光真诚又清亮,“肖先生,谢谢您!”
身侧的小手紧握成拳,姜雪坦言,“其实今天那两个人......”
“姜雪。”肖禹笙打断她,狭长的黑眸犹如深沉的夜,幽不见底,语调却是轻飘飘的无所谓,“他们是他,你是你,只要你不想,就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姜雪眼睫轻颤,眼眶瞬间浸满潮意。
是啊,妈妈已经不在了,她和那两个人之间早就没有任何纽带,更提不上血缘关系,可不就是没有半毛钱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