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惊得手里的毛巾都掉了,冰块落了一地,摔得稀碎。
“姜帆?你干什么?”姜雪慌了神,用力掰姜帆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开,接二连三的惊吓让姜雪身体止不住颤抖,脊背紧绷像随时会断掉的弦。
姜帆搂得很紧,死死贴着她的后背,声音闷哑,“姐,让我抱一下,我不碰你,就抱抱你。毕竟,今天是我救了你,不是吗?”
姜帆最后一句话落下,姜雪僵住,掰扯的手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没了力气。
咬紧牙关强撑着稳住心神,姜雪让自己尽量平静,极力克制着委屈出声,“姜帆,你清醒点,你是个好孩子,千万别做蠢事!你还有很好的前途,姜帆,你不能像......”
不等她说完,姜帆直接打断她,“姐,我只想抱抱你,下次爸要是再欺负你,我还会帮你。”
言外之意......如果她不同意,姜强东再有下次,任她喊破喉咙,他也无动于衷。
不等姜雪做出回应。
腰上的手臂越来越紧,黝黑的小臂硬如铁钳,后腰处也是硬硬的。
少年埋头在她肩膀上轻蹭,小声呢喃,“......姐......姐......嗯......”
身后人一个激灵,连带着一股湿热袭来,紧锁的手臂缓缓松开。几秒后,姜帆沉默离开,姜雪瘫软在地,闭上眼,泪水无声滚落。
再次洗澡出来,姜雪把自己身上搓到几乎掉皮。
换下的衣服直接扔掉,心都跟着麻了。
姜帆,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啊!
虽然姜帆没碰到她的皮肤,可即便隔着衣服,姜雪仍感觉自己身上脏透了。
爸爸过世了,妈妈也走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爱自己的人了。
一时间,活着,成了索然无味的事。
了无牵挂,生无可恋。
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今晚肖禹笙有应酬,回到景园已经快凌晨一点。
静谧的客厅里,细小的啜泣声传来。
循着声源,肖禹笙诧异来到客卧门口。哭泣声还在继续,伴随着轻微的呜咽,似乎很压抑。
肖禹笙蹙眉,抬手看了眼腕表,犹豫片刻后,按下门把手。
房门被反锁着。
可能是由于响动,里面的哭声小了,肖禹笙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时,屋内传来女孩惊恐的喊声,“不要......求你了,别,不要啊......救救我......”
肖禹笙没再犹豫,迅速抬手从垭口上拿下备用钥匙开门。
房间里亮着小夜灯,床上的女孩脸色苍白,怀里紧紧搂着抱枕,蜷缩成一团,哭喊着伸手推拒,显然是陷入了梦魇。
肖禹笙心下一沉,眉头紧蹙,她究竟梦到了什么?竟然哭成这样?大步走过去,弯腰轻拍姜雪肩膀,小声唤她,“姜雪?姜雪,你醒醒,姜雪?你做梦了,醒醒。”
哭喊声渐渐变小,女孩眼睫被泪水沾湿,轻轻颤抖着,枕头已经湿了大半。
“姜雪?”肖禹笙个子高,弯腰站着反而重心不稳,索性坐在床边,再次轻声唤她。
颤抖的眼睫缓缓睁开,姜雪还沉浸在噩梦中,脸上的表情惊恐未定,肩膀还是一耸一耸的。
肖禹笙看的莫名心疼,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做噩梦?
过了好一会儿,她视线才缓缓聚焦,发现床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姜雪下意识往后退。
肖禹笙把台灯调到柔和的光线,主动解释,“你做梦了,我刚回来,听到你哭,不放心进来看看。”
灯光调亮后肖禹笙才看清,女孩脸上的表情惊恐又慌乱,眼睛红肿,像丛林中受伤的小白兔,惹人心疼,也不知梦到什么哭了多久。
心头不由得发紧,突然好想抱抱她,给她一点温暖和安慰。
姜雪此刻也看清肖禹笙一身正装,衣衫整齐,眼中满是关切,并无其他恶意。迷蒙着双眼看着他怔怔呆愣十几秒,才渐渐从被噩梦纠缠的不安中回神,坐起身,紧搂着抱枕,小声回。
“谢谢!”
女孩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珠,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抖,抓着抱枕的小手十分用力,指关节捏到泛白,似乎在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慌乱与不安。肖禹笙指关节动了动,压下想要抱她的冲动,温声问,“梦到什么?”
姜雪垂眸,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等了会儿,见她不愿多说,肖禹笙眸光微沉,起身,“不早了,你休息吧!”
姜雪低垂着眉眼,声音又轻又小,“谢谢肖先生!”
肖禹笙迈步走出房间,关门之际回头,嗓音低而温沉,“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别为难自己。”
姜雪怔怔的看着立在门外的颀长身影,心头泛暖,鼻尖泛酸。
肖禹笙离开后,姜雪缓缓躺回床上。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以至于她此刻还难以抽离心有余悸。
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无力的疲惫感一瞬间涌上。本以为离开老家离开那个黑暗的牢笼,就再也不会和那两个人有交集。可老天好像在有意捉弄她,蛰伏许久的黑暗再次扰乱她平静的生活。
努力深呼吸,打破包裹身心的窒息感。
打开手机播放轻音乐,不知过了多久才又睡着。
当晚,某工地移动板房内,姜帆端着简易餐盒吃凉皮。
嘴刚张大一点,伤口就扯的生疼。姜帆吸了口冷气,曲起食指关节碰了碰,果然,被打破的嘴角又流血了。
忍着疼,几口扒拉完晚饭,靠着门框点了支烟。
移动板房里没有空调,闷得像蒸笼,吃个凉皮的功夫,出了一身汗。
蓝色长袖脱掉,换了件背心,手臂上四个半圆形伤疤暴露无遗,狰狞丑陋,大小与指尖那抹猩红重合。
姜帆面无表情低头看一眼手臂上的烫痕,唇角勾出一个近乎病态的笑,低喃自语,“姐,四年了,终于不用再添新伤。”
虽然不知道她和那个学生是什么关系,但既然她在深城,他就一定会找到她!
平时姜帆推着活动小车在学校门口卖刨冰,周末学生休息,他才回到姜强东干活的工地打两天零工。
深城热,工地上大都是早晚干活,正午最热的几个小时休息。姜强东回到活动板房的时候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骂骂咧咧洗漱后,躺床上就睡。
快要睡着的时候,另一张床上的姜帆说话了,“我今天看见姜雪了。”
姜强东起初以为自己已经进入梦乡听到梦话了,反应了几秒,猛地睁开眼,嗓子是被烟熏狠的嘶哑,“你说什么?姜雪?那个偷跑的赔钱货?”
活动板房里没开灯,淡淡的月光透过落满灰尘的玻璃窗洒落进来,朦胧中依稀能看到人脸。
姜帆仰面躺着,没睁眼,嗓音冷淡,“你还想把她送给马老板?”
姜强东一骨碌坐起来,“为什么不?当初要不是她偷跑,老子还用跑到这儿来卖苦力?”
姜帆幽幽睁开眼,“那是因为你提前收了三万彩礼去还赌债。”
姜强东一噎,“她要不跑,我能欠下那三万?现在好了,利滚利债堆债,彩礼没捞着,反倒欠了马老板六万块,天天累他妈像孙子似的,还得被喝来唤去当杂工,妈的!”
姜强东连着骂了几句难听的话,暗戳戳琢磨着,“虽然马老板再婚了,但老婆刚怀孕,在老家养胎,远水解不了近渴,让姜雪给他当情人,应该能顶掉那六万。”
黑暗中,姜强东摸索着点了支烟,似乎姜雪已经是任他摆布的人偶,“保不齐马老板一高兴,还能再给我几万。”
吐了口烟,黑沉的脸色突然阴鸷,“四年多了,不知道那小蹄子还是不是处,要是破了身,就不值钱了。哼,就她那个长相,估计第一次早没了,长的和她妈一个样,狐狸精似的。”
姜帆眸光动了动,脑中闪过姜雪越发水嫩软甜的脸,只一瞬间,身体某处突然紧绷,手握成拳,深吸口气。
姜强东抽完一支烟,才想起来问,“你在哪看见她的?怎么没把她带来?”
姜帆缓了缓,嗓音发紧,“校门口摆摊偶然遇到,她跟几个朋友在一起,我带不走。”
“废物!”烟蒂扔到地上随脚捻灭,姜强东重新躺回铺上,“这几天多蹲守多留意,只要她在深城,就不愁找不到她。”
姜帆没说话,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一截雪白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