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门口。
一辆车停在角落,车副驾驶坐着的宋如渊眼睛一直盯着市政大门口,语气冷然:“新新在这里工作?”
驾驶位的男人轻声开口:“是的,正经考试考进来的。”
“哪里考的试?”
男人也没隐瞒,“安阳县的统招考试。”
“呵,”宋如渊冷着一张脸,“倒是有本事了,傻不拉几的东西。”
男人不解的问:“你为什么这么说,这孩子考试面试成绩都是靠前的啊,又没走你的路子,你好端端骂人家做什么?”
宋如渊此刻被气的胸膛剧烈起伏,闻言睁开眼瞪了一眼男人,语气含着戾气,“滚犊子,你知道个屁。”
男人也不惯他的臭脾气,反驳道:“我不知道,你有本事别让我帮你查人啊,”
“你现在还是对人家孩子好点吧,你这也不结婚,也没个后代的,别到时候死了连个埋的人都没有,”
男人无视他的冷眼,继续开口:“这孩子好歹是你外甥,你对人家好点,到时候身后事也有人料理。”
宋如渊扯了扯薄唇,笑意不达眼底,“这不是还有你这个不孝子吗,”
“再说了,活还活不明白呢,想什么死后的事。”
“你到底来干嘛来了?”男人明显不想搭理他,“到底是不是来看孩子的?还有事呢,没空在这陪着你看门。”
宋如渊烦躁的闭上眼,“先去办事,办完我再找他,”
男人直接发动了汽车,调转车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今天下午,傅昱几人的工作量有点多。
下班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去。
宋从新跟傅昱等人告别后往家里走去。
在家不远处的巷子口看到那辆熟悉的车,他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阵狂喜,脸上也露出以往从没有过的喜悦。
“舅舅...”宋从新快走两步奔至车前,透过车窗看向驾驶位上的男人。
“嗯。”宋如渊嘴角勾起一抹笑,降下车窗,声音平静的开口:“上车。”
他连问要去哪都没问,直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可是车子行驶的路越来越眼熟,他扭头看向宋如渊,开口问道:“舅舅,你要带我去哪里?”
正在开车的宋如渊声音依旧平静:“我想让你去道歉,”
道歉?
宋从新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眼神震动,忽然大声喊:“停车...”
车子最终还是停在路边。
宋如渊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身子前倾握住他的双肩,语气肃然:“你蓄意接近他女儿,你猜,穆连慎会怎么对你?”
“我跟他虽是朋友,可在他看重的人或事面前,谁的话都不好使,”
“他可是疯子,手段多的是,舅舅到时候也护不住你。”
听着他的话,宋从新垂眸一言不发。
宋如渊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声音轻了不少,“新新,这事本就是你错了,去跟她道歉好不好?”
两人都沉默着,宋从新身上渐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半晌后,宋从新声音有些发涩:“我什么都没做,”
虽是刻意接近,可他什么都没做,他现在只想跟他们做朋友。
他已经放弃心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他突然笑出声,他的笑很轻,很哑。
“舅舅,我只是想让她得偿所愿,”
宋如渊语气淡漠:“可她是在妄想,”
他眉心微皱,目光平静的看着宋从新,“新新,舅舅知道你很爱你妈妈,可不是她所有的心愿你都能帮忙完成的。”
“这不是她想让你考一百分你拼命学习的事。”
“她在做一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她不清醒,你难道也不清醒吗?”
静谧的车里,只剩下浅浅淡淡的呼吸声,和渐渐清晰的心跳声。
车外有人经过,光影分割,打破这片静谧,不过很快,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新新,听舅舅的话,”宋如渊又一次出声,声音里充满了长辈的威严和慈爱,“去给那孩子说明情况,”
“舅舅知道你孝顺,这些年都是你照顾你妈妈,她想的事,你都努力帮她做到,可这事不一样。”
“你妈妈她...”
夜色如水,冰凉刺骨。
他倏然缄默不语,空气冷绝。
沉默片刻他又继续开口:“你妈妈可能是缺乏安全感,你多陪陪她就行了,没必要做这种事,”
“过一段时间,舅舅想办法把你外公外婆从乡下接回来,有家人陪着她,她不会再这么偏执了。”
少年不再优雅,他神色慌张的不行,他一脸紧张的看着宋如渊,“舅舅,那我还要去跟她道歉吗?”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查觉的脆弱,“我想跟他们做朋友,我现在没有任何目的,是不是可以跟他们做朋友?”
朋友?
是啊,他这个外甥身边竟然没有一个朋友。
这么多年,为什么他没有发现这一点呢?
看着他一脸小心翼翼,眼中含着期待,像是要从他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宋如渊闭上眼,心头刺刺的,闷闷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宋从新看到他闭上了眼,忐忑不安的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舅舅?”
宋如渊睁开眼,抬手轻轻抚上他的头,喉间溢出一声轻叹。
半晌,他静静盯着他,字字珠玑。
“新新,朋友要用真心相交。”
宋从新茫然的抬眸,真心?
他最不缺的就是真心啊。
从小到大,他有些木讷,不喜欢说话。
所以他身边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朋友。
可所有靠近他的人,他都是真心对待的。
虽然他们不喜欢他的性子,最终都离他越来越远。
傅昱好像跟那些人不一样,他不觉得他闷,不觉得他讨厌。
他真的好想跟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他眼神逐渐清明,坚定的看着宋如渊,声音清亮:“我可以...”
宋如渊轻笑的揉了揉他的头,“你跟那孩子交朋友,应该有难度,舅舅惹她爸爸生气了,他应该不喜欢你。”
宋从新犹豫的开口:“舅舅,那你道歉了吗?”
“道歉无用,”宋如渊眼神恍惚,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道歉能解决的。
可他又不仅在想:
他们之间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
可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为什么曾经那么要好的朋友,现在却越走越远?
“没关系,你只是我舅舅,也不是什么很深的关系,他们应该不会迁怒我的,”
听到他的话,宋如渊回过神,嘴角抽搐。
他斜晲了他一眼,声音悠然的开口:“臭小子,那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掺和了,祝你成功。”
说完启动汽车,调转车头,开回宋从新的家。
“舅舅,不是要我去道歉吗?”
“天黑了,我困了,改天你自己去...”
宋如渊的声音很是随性,其中还带着一丝慵懒的味道。
宋从新又开口:“舅舅,他们真的很厉害,我很想跟他们做朋友,”
“嗯,你也很厉害,就是傻了点。”
“......”
翌日清晨。
宋从新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鼓起勇气走进办公室,却没有看到想见的人,他看向一旁的黄军,淡声询问:“阿昱还没来?”
黄军闻言抬头看过来,笑着回:“他今天调休,”
“怎么?你找他有事...”
“没...”
宋从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开始着手今天要做的事。
虽忙碌但还好一切都已得心应手。
下午两点左右,他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跟领导说了一声要外访,走出了市政大门。
骑上自行车赶往傅昱家中。
今天傅昱调休,傅晓正好也留在家里,两人午饭后,就坐在月季花旁边的小桌子前喝茶聊天。
两人聊起搞笑的事,脸上都带着笑。
看傅昱心情还算不错,傅晓趁机开始问她感兴趣的话题,“大哥,你...”
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响,傅昱起身去开门。
傅晓有些郁闷,还想问问他对那个女同事的看法如何来着。
是的,在市政她看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姐姐,性格也很好,而且貌似对傅昱印象也很好。
最重要的是,人家单身。
傅昱打开门看到门外的男人,有些惊讶的开口:“从新?你怎么来了...”
“是办公室有什么事吗?”
宋从新笑着开口:“阿昱,我有事要说,能进去吗?”
“当然,”
傅昱侧过身子让他进来,把门重新关上。
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可即使心头有些疑惑,但还是把人请了进来。
从房间搬了一个凳子出来,放在桌子对面,示意他坐。
傅晓看到他走过来,以为他来找傅昱有公事要谈,正打算起身回房间给两人腾地方。
在她起身之前宋从新抢先开口:“你不用避开,我来,是有事要坦白,与你有关。”
傅昱眼神猛然一变,傅晓心中也有些怪异。
但还是坐下听他说他的所谓坦白。
宋从新坐在两人对面,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的成绩本来是要留在安阳县委的,可我跟其中一个安阳县考生换了名额,所以来了这里。”
市委现在的工作,主要职能是写稿子,参与一些政策的制定。
虽然很容易出头,但那必须是自身能力突出才行。
要不然只能是一个长时间的沉淀过程。
手里也没有审批权。
可县委不一样。
当时那个安阳县的考生想留在那里,毕竟他家在哪里,而且在那个位置上能小程度上的给别人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