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公孙秋彦的请假日期结束。在夫人的服侍下,他与往常一样用完早膳穿戴完毕后才准备进宫上朝。府门之前,公孙毓雅一脸郑重地向他道别,而公孙烈则是一脸淡然地说道:“记住,保全自身为重。”
公孙秋彦敛手行礼道:“儿子记住了!”
说完便转身登上马车,而公孙齐则是充当了马夫的职责,向送别之人道了个别便驱使着马车前进了。
按照皇宫律制,朝臣马车和轿辇一律不得入宫,所有上朝或者值守之人必须徒步进出宫门。宫门不远处有专门供马车轿辇停歇之地,接送之人在此等候便可。因此每日上朝宫门处都是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公孙齐将马车赶到宫门口,此处已经是人头攒动,场面好不壮观。
公孙齐纵身下马,然后一脸担忧地伸手去扶自己的父亲,那小心翼翼的神色使在场的几个官员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待公孙秋彦身形微虚地下车站定,一个似充满关心的声音便从背后传来:“听闻公孙大人身染恶疾不良于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呢。瞧你一脸的虚汗,怕是恶疾尚未痊愈吧,何不多告假几日?”
公孙秋彦一回身,便看到礼部尚书方陂一脸关心地走来。虽面显担忧,眼中却充满了与之不符的丝丝笑意。
公孙秋彦心下微冷,面上却淡然无波地应道:“多谢方大人的关心,本官已无大碍。太后娘娘诞辰和举国庆典时间临近,朝政日益繁忙,没时间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方陂点点头,笑道:“不愧为廉洁奉公的户部尚书大人啊。即使‘病重’还能想着以国事为先,方某佩服!”
公孙秋彦不咸不淡地应道:“方大人客气。”
说完他不再理会方陂,转身对公孙齐道:“不用在这里守着了,回去吧。几日下来政务定堆积不少,下了朝我会直接去户部的。”
公孙齐正要应答,那方陂的声音却再次传了过来:“刚才倒是没注意,今日竟是公孙大公子亲自护送父亲前来上朝吗?孝心可嘉呀!公孙大人也不必着急,户部能人居多,这时候或许并没有太多需要尚书大人处理的政务呢?”
他说的什么意思,有心之人无不了然,更何况公孙秋彦。不过,他并不理会,仍是继续对着公孙齐。公孙齐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坐上马车。
驱车离开前,公孙齐笑着对方陂说道:“多谢方大人对父亲的关心。不过您刚才也说了父亲是廉洁奉公的好官,想必户部需要他的地方肯定不少。还请方大人多多劝说父亲莫要过度操劳才是,小子就此谢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煞有其事地当真向方陂拱手致谢。
方陂嘴角一抽,只得咬牙切齿地讪笑道:“大公子客气了,好说好说!”
第一回合,方陂惨败。
时间还很充足,上朝的官员们三三两两地往宫内走去,公孙秋彦也是平静淡然地走着。渐渐地,一些人便发现这位户部尚书大人今日尤其地悠闲,明明到太和殿的路程并不近,他却一直都像是闲庭漫步似的慢悠悠的。
于是,更多人眼中闪现不明精光。
人群之中,方陂朝离自己不远的兵部尚书投去一个眼神。兵部尚书屈姒和公孙秋彦年龄相仿,一向以豪迈潇洒闻名,平时见不得温吞的行事风格。此时接到方陂的眼神,他不动声色地回了一个眼神。然后他仿佛突然瞥见公孙秋彦似的,转身一边朝公孙秋彦走去一边笑道:“公孙大人,我突然想起来,北防工事的加固需要的银饷不知何时能够送达边关呢?”
公孙秋彦看了他一眼,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此事需要和工部、兵部协商行事,屈大人不妨和夏大人下朝之后到户部商议如何?”
“哈哈,我倒是忘了这一茬了,是我疏忽了。”
讪笑之间,屈姒已经走到公孙秋彦的身边,右手若无其事地朝他背上拍去,笑道,“公孙大人,你这病得不轻啊,瞧着脸色都有些不好呢。瞧瞧,我早就说过你们这些文官应该习些功夫强身健体的嘛。你看我,年纪和你一般大,可身体强壮着呢,病痛一向都是自动远离的!”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扬起手臂,隔着朝服向对方展示着自己的强壮肌肉。然而他这一拍却让公孙秋彦脚下一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幸好屈姒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他似是关切地说道:“公孙大人你没事吧?对不住,我忘了病去如抽丝,你现在应该还虚着呢。”
公孙秋彦挣开他的手臂继续前进,木着脸说道:“无妨。”
屈姒却还是一脸的抱歉,担忧地说道:“是我太毛躁了。如何,还能自己走吗?我扶着你怎么样?”
公孙秋彦停住脚步,神情郑重地说道:“屈大人不必担忧,我很好。虽未大愈不能疾走,却也不妨碍上朝的时间。屈大人尽管前去便可,不必理会我。”
屈姒这才放心下来,抱拳道:“既如此,那屈某就先行告辞了,公孙大人慢慢来就好。”
公孙秋彦点点头,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去,又优哉游哉地慢慢前行着。
这时,工部尚书夏达从侧后方上前与他并行,皱眉道:“当真无事?”
本来他是来得有些晚,所以在匆匆地赶着路。可刚才兵部尚书的嗓门儿实在太大,使得他也不得不注意到这边的情景,那个姓屈的明明就是故意的!
公孙秋彦轻轻摇头,淡然道:“无事,待会儿谁有事还不一定呢。”
夏达眼中顿时闪过精光,接口道:“那便好。”想了想,又悄声启唇道:“可需要我配合?”
公孙秋彦依然看着前方,答道:“静待便可。”
夏达点点头,和他闲聊了几句便也大步离去。
队伍前头屈姒也和方陂细声聊着。屈姒还是一副豪迈脸,声音却是细地只有方陂才能听见:“面白浸汗,步履虚浮,背裹纱布。身上还有棒疮膏药的味道,事情确定无疑。”
方陂邪邪一笑:“很好。”
屈姒也几不可察地一笑,心照不宣。
一路上,大家都是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