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到职工学校，冯茂这几个月以来只是从附近经过的时候远远看一眼。踏进校门的时候马上感觉到与以前不同，学校的规模真变了太多。
教学楼增加了好几栋，宿舍也增加了。在学校院墙外传来娃娃们的嬉闹声，还有孩子们的读书声。说明李杨科校长很可能增加了幼儿园与小学。
带着问题找到李杨科，李杨科听完关于吉尔梅斯的事情，有些迟疑。冯茂不解的看着李杨科，觉得这里面的确有问题。难道是教会里面有人误会了冯茂，所以惩罚吉尔梅斯么？
“阁下，能不能让吉尔梅斯继续留在车站？”李杨科还是开口了。
这是什么反转？冯茂觉得李杨科是出于某种目的专门将吉尔梅斯放在车站。于是故意答道：“我看吉尔梅斯修士很想尽快离开车站这种不入流的地方，他既然对我说的明白，又直接说是我刁难他，我也不能背上这样的责任。”
“冯阁下，吉尔梅斯一直很想上前线，教会才把吉尔梅斯放到车站。阁下让他离开，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为什么要阻止修士上前线？”冯茂没想到会遇到这等事。
“阁下，有些修士的弱格外突出，他们同样突出的优点让教会有所期待。吉尔梅斯修士被认为是大有前途的修士，但是他在战场上会不畏生死。”
冯茂点点头，看来自己因为对现代战争充满畏惧，所以就可以毫不在乎的送到前线喽。只是得罪教会完全没必要，冯茂说道：“教会能否向这位修士说清楚，并非我让他留在货运上。我看这位修士在误会我。”
“我们会找时间告诉他。另外，阁下难道没有考虑过吉尔梅斯修士是故意这么说的么？”李杨科问。
“……好吧。我不管了。”冯茂答道。出门的时候冯茂很是不快，李杨科有些话没说明白，要是按照他的意思，这位修士还挺鸡贼，通过误导冯茂的方式让冯茂帮他帮他说话。有这样心机的人上了战场之后会悍不畏死么？
回到家，冯茂就见家里已经出现了好几个仆人模样的家伙。这些人对冯茂行礼的时候冯茂摆摆手，“你们不用管我，我自有自己的事情。”说完，冯茂就直奔修炼室。
该来的还是要来。坐在垫子上，冯茂觉得一阵失望。原本只有自己人的家里多出这么多外人，真的是不习惯。
坐了一阵，冯茂开始按照自己选定的炼体术修炼起来。等离开修炼室，已经是深夜。客厅的灯亮着，就见管家坐在沙发里好像睡着了。正觉得管家辛苦了，旁边一位没睡的仆人推醒了管家。
揉了揉眼睛，管家起身说道：“阁下，我在等你。”
一张地图放到桌上，管家开始讲述这几天他对于选房子的看法。遣词造句虽然很客气，管家却对冯茂的宅子颇不认同。在这位吕林堡来的管家眼中，冯茂的房子太功能化，完全没有家庭生活的气氛。
冯茂只能点头。随即听管家对贫民区的房子做了评价，归纳总结起来大概是‘太功能化，不适合小姐带着孩子们住’。管家指着地图上一片，表示这里很适合置办房产。
闭上眼回忆了一阵，冯茂想起那片地区住的都是上等人。向更远去点，还有不少真正的大宅子。
“阁下，我觉得那边只是比较合适。因为阁下每天往来，路上行程太久。真正合适的就是阁下在这片城区附近建起宅子，请其他人搬到阁下宅子附近的地方居住。不过这需要很久，现在先搬到那边比较合适。”
贵族区么……冯茂沉思起来。以前自己一个人，也忘记了小时候的环境到底有什么影响。反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来了。自己的成长过程也没感觉出任何异样，就是读书、工作、研究。管家提供的这些是不是真的适合孩子们，冯茂也不知道。
“试试看么。若是不满意，咱们再搬家。”露西亚站在客厅边缘说道。孩子的妈妈都这么说了，身为老爹貌似也没啥好说的。毕竟让冯茂自己一个人住在哪里其实都无所谓。
又过几天，冯茂确定自己选择的炼体术。正在最终理顺思路，修炼室的门被敲响。没出去办差的艾丽莎说道：“先生，菲特沃门阁下派人请你。”
冯茂觉得如蒙大赦，赶紧出门随着来人去了菲特沃门阁下那边。见到阁下，阁下上下打量着冯茂问：“为什么这么高兴？”
冯茂摇摇头不想说。自己决定的炼体术看着没问题，可就是让冯茂觉得问题很大。一旦对身体做了彻底调整，想改回来的难度可就太大，甚至没办法改回来。到了这个关口，冯茂发现自己真的是举棋不定。被打断了修习反倒是给自己的借口。
“两组人，两个方式。”校长阁下没有多问，讲起了实验内容。“第一组对夺心经文有抵抗力，一旦被人诱导，就会本能的反对。第二组是对我们的夺心经文有很强的亲和力，我们的夺心经文可以完全引领他们的反应。”
冯茂猛点头，大赞道：“这个思路好！”
“有什么好。只是做些预防。”菲特沃门阁下并没有因为被称赞而开心，神色间有些失落。“冯博士，前线兵变之后遭遇了突袭，远征军伤亡惨重。损失了超过七成部队。”
“七成？”冯茂大惊。
“修士们总算是撤下来了，靠着剩余的军队布下防线。现在必须赶紧补充军队，但是我对这两个方案都不满意。”
“维京帝国会不会追击？”冯茂有点担心大公。
“圣殿已经在西线和中路投入大量兵力，斗宗没余力追击。我甚至觉得斗宗采取这样的龌龊手段，就是因为在西路和中路压力太大。几个月前，圣殿在两个战线上又投入了将近二十万军队，斗宗根本无力抽调军队。只是这些军队也令人不安。”
“阁下这次实验每一组多少人？”
“先三十人吧。”菲特沃门阁下随口给了个数字。
冯茂迟疑了一阵才鼓起勇气问：“阁下，会不会是前线的修士对丹鼎流士兵太苛刻，才会让士兵们对修士如此愤怒。这种愤怒给了斗宗可乘之机。”
菲特沃门阁下目光有些微妙，“你是在指责圣殿修士？”
“当然不是。”冯茂赶紧摇头，在远征军遭到如此损失的情况下指责修士，就算是冯茂知道自己是个没有共情能力的家伙，也能清楚理解会遭到何种愤怒。
只是问题不在这里。一次实验六十人，根据自己的学徒玛丽所说，货运场可是很大一部分实验体供应地。甚至到了货场运输人员都不敢揩油的地步。一位被认为前途远大的修士在货场都能做到这个地步，前线这种随时面对死亡的地方必须用严酷的军纪维持，那边的修士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冯博士，我明白你没有恶意。不过这种时候我们也只能先让圣殿满意。”
听阁下这么通情达理，冯茂忍不住问：“阁下，圣殿里面应该不缺乏阁下这样聪明睿智的修士，我不相信圣殿会不清楚一些事情。”
“冯博士。你只是一个人，对于一个人来说，犯错很常见。是每天都要做。然而对于圣殿这样的组织，犯错并不常见。但是也很难达成共识。在没有共识的局面下，大家只能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是有人出来实验，最终将实验结果交给圣殿评估。第二种就是对现有的模式进行修补，修补到所有人都明白现有模式本身出错了。”
“是么？”冯茂有些怀疑。那些聪明睿智的修士们表现出来的一切貌似不这样，如果他们因循守旧，哪里有现在布加勒地区的先进工业基地，更不会有布加勒贫民区的兴旺现状。
“你就是第一种。当年你提出诸多想法，亲自在前线实践。哪怕只是以一个普通修士身份作战，支持这种变革的修士们也好向圣殿交代。不仅是装备改革，你宁肯放弃进修机会也要钱来推动全新的社会交易理论。我其实很佩服。当其他地区的工业基地怨声载道之时，布加勒的工业区卓尔不群。圣殿才会要你去做汇报。就我听说，其他地区已经要废除金本位，采取和布加勒一样的货币政策。如果能够成功，你很可能会被圣殿询问是否愿意回去成为财务厅的委员。”
“那就算了，我没兴趣。”冯茂马上答道。出谋划策，然后看着自己的谋划结出果实是一种乐趣。天天沉浸在公务里消耗生命，想想就令人寒毛直竖。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太多你这样的修士们都希望自己成为红袍，不再追求修行之路的时候才转到委员会。也就是如此，委员会才会被那些醉心权力的修士把持。”菲特沃门阁下叹道。
冯茂记得好像听勒内阁下说过差不多的话，不过即使如此冯茂也不想去当什么委员。自己靠着实力逍遥自在挺好的，世界上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去做，权力和这些欢乐相比真的没有吸引力。
阁下让人去泡茶，等茶端上来才问道：“你方才所说的应该是想改造制度，能否和我说说你怎么想的？”
冯茂觉得阁下是个能说话的人，就把自己想建设一支现代军队的思路告诉给阁下。其实也没啥独创性，不过是官兵一体，修士们是作为表率来引导士兵们更有效作战，而不是作为封建领主逼着士兵去死的角色出现。
大概说到这里，菲特沃门阁下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看到冯茂不快的眼神，阁下边笑边在幻境里说道：“你继续说，没事，我能忍住。哈哈……哈哈哈哈……”
冯茂觉得阁下这像是把自己当傻瓜，都笑成这样还叫能忍住。而且自己的话真的如此可笑么，红袍们拥有钢铁一样的意志力，别说笑的忍不住，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能一声不吭。
“你赶紧说，我其实很赞成你的一些思路。”菲特沃门阁下催促道。
“即便不是自上而下，那也至少自下而上。我觉得对丹鼎流士兵开放成为军官的机会也能解决不少矛盾。阁下，我认为让士兵们明白他们是在为家乡而战，至少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战未必是坏事。”
“让丹鼎流士兵成为军官么。也就是说，青袍修士们也得在他们的指挥下作战？你不认为这么改革太可笑了么？”菲特沃门阁下不再笑，只是脸上露出了些不怀好意的笑容。
“为什么不可以。高阶修士们的们的战争方式与普通修士本来就不同。我看圣殿并没有终止战争的思路，既然战争要打下去，采取符合战争本身规律的方式才能提高战斗力。”
“哼！我现在明白了，冯博士你眼中的战争的确和我们眼中的战争不一样。你认为存在单纯独立的战争与战争模式。”
“不是这样么？”冯茂觉得菲特沃门阁下的看法未免太脱离现实。
“战争是修士修行的延续。”菲特沃门阁下平淡的答道，然而语气里有着坚定的信念，“修士们通过战争获得个人与实力的提升。这是一直以来修士们对战争的理解。斗战圣宗虽然采取了更多新的战争手段，也是希望他们的修士能够在这样的战争中更快的获得认识上的提升。冯博士，你方才所说的战争理念已经不是修士们的战争，而是整个纳维亚帝国的战争。这样的战争中那些凡人们也成为了战争中处于主导地位的一部分。”
愣了愣，冯茂本想反驳点啥，却说不出话来。修士们果然强大，不仅是肉体强大，他们拥有足够敏锐与系统的辨识能力与认知能力。其实菲特沃门阁下对战争的看法已经超出了冯茂的认知之外，甚至冯茂自己都没有能够认识到自己对战争的看法其实原本就存在凡人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