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鱼!”乌昙欣喜地大喊,同时也和玉旒云离开了藏身地,朝那边跑了过去。
浴佛池对岸的众人也是又惊又喜:“王爷,老大,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他们提灯四下里看看,发现沿着浴佛池边缘,石壁和水塘间有一条仅二尺来宽的小路,就从那边绕了过来:“你们从石室脱身了?”
玉旒云和乌昙的这番经历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便不回答,反而问道:“你们怎知我们被困石室?你们是下来找我们的?这暗道七弯八绕,亏你们能找到!”
“可不七弯八绕,头都昏啦!”众人道,“能碰上,那是老天开眼了!”
原来,大雄宝殿一场混战,众人都被无妄的吼声振得晕了过去。只有大口鱼因先前被派去打探消息,见到岑远的手下上山之后,就回来报信,途中看到有一个和尚提着灯笼鬼鬼祟祟往大雄宝殿里走——岂有人大白天点灯笼的?他多长了个心眼儿就跟了上去,发现这和尚竟然钻到了供桌下。他也悄悄地跟去看看,就发现了一条密道。因为挂着回去报信,并不敢深入密道太远。正打算折回头,就听见外面好像打闷雷一般的声音——其实便是无妄的吼声,只不过有密道石壁阻隔,传入地下就变成了嗡嗡的闷响,威力也大减。大口鱼因而躲过一劫。待他钻出地道要回去报讯时,步出大雄宝殿,竟见遍地都是倒卧的人,不由大惊失色。他看有一些是铁山寺的僧众,有一些作樾军士兵打扮——却并非跟随玉旒云一同上山的人,还有一些便装打扮的人,从来没有见过——方才这里究竟是几路人马交手?玉旒云一行又在何处?
他焦急地寻找。发现地上躺倒的,有的中了暗器,已然没有了鼻息,但还有一些身上全无伤痕,只是昏厥过去而已。另有一些自然是既有外伤,又昏迷不醒的。因为死人活人相互枕藉,找了一大圈儿也还是没有见到自己人。正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就听见身后一阵嘈杂,见岑远派上山的那队人马同着许多铁山寺的和尚一起,火急火燎地往这边来了。他赶紧也往地上一躺,虚着眼睛偷看动静。
那两拨人马到得跟前,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发出了惊骇之声,继而便开始互相指责,说对方保护不利,竟致载人肆无忌惮,光天化日行刺内亲王,如此这般。吵了一会儿也未见分晓。听有人喝道:“都停一停!”乃是无妄到了。
他在几个大弟子的簇拥之下,颇有一方泰斗之风:“方才有刺客潜入,袭击了王爷的队伍和敝寺扈从一旁的弟子,掳走王爷。敝寺弟子固然学艺不精,但匪徒实在厉害,老衲亲自追至后山千佛洞,无奈仍被这狡猾之辈脱了身。老衲不知这是何方歹徒,但若是吾等在此处纠缠不清,难免中了对方的奸计,还应团结一心,速速营救内亲王。”
哼,什么匪徒,大口鱼想,若不是你铁山寺的贼秃什么复兴会之流,那就是岑远的手下了!竟把内亲王给劫走了,可如何是好?以我们老大的身手,也能让你们得逞——啊,老大莫不是遭了毒手?这样想着,更加着急起来。不小心动了动,即听有人喊道:“还有活着的!快看看!”话音落下,已经冲到了他的身边。他自然无法继续撞死,就揉揉眼睛爬了起来,哼哼道:“啊……刺客呢?刺客到哪里去了?王爷呢?”
僧众和岑远的部众都上前来检视地上的众人——原来死者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晕过去而已。大口鱼便见到海龙帮的弟兄——可喜大伙儿都只是受了轻伤,然而并没有乌昙的踪影。他悄悄地靠过去,询问众人方才发生了何事。众人自然将遇袭的经过略略说了一回。“后来好像听到炸雷一般的声音,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们说。
莫非就是自己在地道中所听到的么?大口鱼想,又问乌昙和玉旒云的下落。众人只是摇头。一个海盗自言看见乌昙护着玉旒云躲在香炉后,但局面太过混乱,后来的事情就不晓得了。
要不就是乌昙带着玉旒云躲去了安全的地方,要不就是玉旒云当真被劫走,而乌昙追踪而去,大家猜想——虽然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乌昙已然遭遇不测。可是谁也不愿往这个方面想。“且瞧瞧这两拨龟儿子有何动作。”大口鱼道,“也许就知道内亲王和老大在哪里了。”
左右此刻也没有旁的出路,众人点头赞同。先跟前来查问他们伤势的和尚抱怨了一番,又大骂岑远的部众来得太迟。之后,留在原地看余人有何反应。
这时,伤者都已经被救醒,地上还有二十一具尸体。除了三人系铁山寺的和尚,余下有十人作樾军军士打扮,八人为便装。率领岑远私兵的那名校尉——已自报家门姓李名忠敬——上前来看了看,道:“这八个便装的必然是刺客了——总不会这光景还有人上山来烧香吧?不过他们身上全无伤痕,是怎么死的?”
“是老衲当时见情况紧急,所以使出了狮吼功。”无妄并不隐瞒,“可惜功力有限,还是未能从贼人手中救下内亲王来。”
“倒把内亲王的侍从杀死了这么多!”李忠敬指了指旁边的十具尸体,“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师是帮着贼人劫持内亲王呢!”
无妄面不改色:“施主这样怀疑当然有理。只不过,这狮子吼的功夫就好像你们军中的火炮。一炮打出去,落在人群中,岂能分出张三李四来?老衲若非万不得已,也不想多造杀孽。罪过,罪过!”一边低头合十念佛,一边唤了一个大弟子上前,吩咐他将死者好生安葬,不论是敌是友,都要诵经超度,不得有误。弟子领命,自带了几名小僧去操办。
这边大口鱼等几个却小声议论:“那十个也不是咱们的人,难道是岑远的人么?”
“这时候了,还超度什么死人?”李忠敬道,“应该速速营救内亲王才是!”
“老衲何尝不明白这道理?”无妄道,“方才追踪凶徒到千佛洞被他走脱,老衲已经立刻吩咐几名大弟子带人去千佛洞附近搜索了。”
“笑话!”李忠敬道,“贼人若是在千佛洞掳走内亲王,岂会在千佛洞等着你去找他吗?”
“自然不会。”无妄淡淡道,“不过,千佛洞本身就在峭壁上雕凿而成,一侧是悬崖,另一侧虽然是树林,但却十分茂密,难以穿越。所以老衲想,贼人一不能从峭壁飞走,二不能穿树林而过,三不敢大摇大摆回到寺中来,应该还是隐身在千佛洞的某一处洞窟之中,等待时机再逃下山去。所以,老衲才命弟子严加把手,细细搜查,切不可让贼人走脱。”
“果真?”李忠敬的一副全不相信的神情,“既然叫做千佛洞,那岂不是有一千个洞窟要搜查?不如让我等来帮忙好了。”
“虽然叫做千佛洞,也曾想过要建成前朝千佛窟的规制,但其实只有百余石窟而已。”无妄一本正经的回答,好像完全听不出对方是在讽刺自己,“而且有些石窟只是个尺来高的小洞穴,根本无法容人藏身。所以要搜查的并没有一千个之多——但是众施主若愿意出力,当然欢迎之至——请——”
李忠敬犹豫了一下,跟左右耳语几句,他的队伍便分成了两边。他自己率领一半的人马,而另一半则奉命留守。“我和大师到千佛洞去搜捕贼人。”他道,“你们其他的人在这里和铁山寺的师傅们一起看守着,防止万一咱们在后面没拦住贼人,让他跑到前面来了。”士兵无不答应,他便盯着无妄:“大师,走吧!”
“等等!”大口鱼生怕被撇下,“咱们也得去!”
“诸位身上有伤。”无妄道,“狮吼功既然能震得人心脉断裂而亡,诸位侥幸活命,内伤也不轻。还是不要太过勉强。”
“内伤?”大口鱼怔了怔,“那内亲王岂不是也被你震伤了?她本来已经身子不好,再被你伤了,那岂不是——”
“施主放心。”无妄道,“这狮吼功虽然好像火炮一样分不清张三李四,但是每个人受伤的程度却可以不同——但凡身强力壮者,听到这吼声不自觉要去与之抗衡,若不得要领,反而会伤得严重些。似内亲王那般本已虚弱不堪,至多被震得晕过去罢了。诸位还是听老衲劝,好生休息,勿要勉强。老衲也会让弟子给各位送些活血的药丸,助各位疗伤。”
这都是什么歪理?分明像是找借口不许他们去千佛洞。大口鱼还要争辩,但旁边一个海盗拉住了他。“如此,就多谢大师安排了。”那海盗道,“如果有内亲王的消息,还请立刻通知我们。”
无妄点头答应,让几个小僧“护送”海盗们回到先前玉旒云休息的小院。所谓活血的药丸也几乎同时送到了。海盗们却哪里敢吃。有几个活动着四肢,甚至在房内打了几个筋斗,也未觉有何不妥,都皱眉道:“老秃驴骗谁?哪里受了内伤呢?”
大口鱼则问方才拉住自己的那弟兄:“四宝,你拉我做什么?”
那叫做四宝的海盗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门窗——已经严严的关上了,并看不见外面有没有人偷听,但大伙儿都知道,至少有两个小僧在外面守着呢。“我觉得老秃驴撒谎。”四宝低声道,“虽然当时在大雄宝殿那里打得不可开交,我分明看到老大护着内亲王躲在香炉后面,后来就跑到西禅堂里去了。你们想——这铁山寺的格局,咱们早都背熟了。千佛洞在正北面,从西禅堂这边无路可去。老大和内亲王怎么会消失在千佛洞呢?”
众人细想,果然也有些道理。
“既然不在那边,老贼秃为何要让岑远的人过去搜查?”大口鱼不解。
“王爷不是跟咱说了么?”四宝道,“他们互相勾结,一个要造反复国,一个是想要自己飞黄腾达。咱已知岑远其实是利用复兴会,也许复兴会也知道岑远的花花肚肠。两边互相利用,但又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异心,总之就是心思转了十八个弯,明里联手对付咱们,暗里却谁也不信谁。我看老秃驴是想让岑远的人过去白费一番力气。”
“那老秃驴又为何不让咱们去呢?”大口鱼道,“要是想叫人白费力气,应该把咱们也喊上才对。如今倒像是把咱们关在这里看守起来了”
“这个嘛……”四宝挠头,表示自己也想不明白,“会不会是老秃驴和那姓李的有啥密谋,不想被咱们瞧见?嗯,也可能内亲王和老大其实脱身了,老秃驴找不到他们,想着咱们必然会和老大碰头,所以监视咱们?要不就是觉得,咱们知道老大的藏身之处,想等着咱们去找得时候跟着咱们去?”
“我们如何知道!”大口鱼道,“但如果老大和内亲王果然脱身了,那自然最好,咱们可以去找找,不过这山上这么多房舍,还有室暗道,若没有线索要从何找起!不过这山上这么多房舍,还有室暗道,若没有线索要从何找起!”提起暗道,他不免就把自己在大雄宝殿见到那个提灯和尚之事跟大伙儿说了:“外面几路人马杀气腾腾,这和尚却钻进暗道——你们说,会不会地下有个牢房,贼秃们打算把内亲王关在那里,就先派人过去打点?也许内亲王现在就被他关在那里?”
这也有些道理!众海盗纷纷点头。他们虽然骁勇,却并非智谋超群之辈。从前在海上,不过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买卖,蓬莱人、伽耶人,哪怕官兵,都算不得诡计多端。而假扮蓬莱武士大闹揽江,是郭罡给他们写好了词儿,又让樾军训练有素的细作事先带他们演练过,这才顺利唱好了戏。如今无人帮他们谋划,他们便成了空有力气的蛮牛,想要撞击敌人,却不知该撞向何方。
但他们却不甘枯坐,以为任何的线索都应该去查探一番——无妄带着众人究竟在去千佛洞搞什么鬼?大雄宝殿的暗道下面有何古怪?玉旒云和乌昙跑入西禅堂后可有留下什么痕迹?他们须得兵分三路,此外,还要有人去找早先被玉旒云派出去联络岑家军的小莫,告诉他铁山寺发生的事。但他们总共也没有几个人,如果都跑出去了,外面看守的和尚必然起疑,就打草惊蛇了。于是商量之后他们决定,通知小莫的事暂缓进行——反正没有玉旒云确切的消息,通知了也只是徒增慌乱而已。此外三处须查探的,每处只去一人,只探消息,绝不可与人交手,两个时辰之后,回来碰头。
计议既定,便分头行事。有两个人去嚷嚷着闹肚子要上茅厕,引得看门小僧前去监视,大口鱼等三人就乘机从后窗溜出来,各自前去查探。两个时辰之后,去千佛洞的那个海盗最先回来,言说众僧与岑远的手下当真好像猴子一般爬满峭壁,一个石窟一个石窟地搜查。无妄亲自督阵,全无破绽。则李忠敬则一直死死盯着无妄,活像要从老和尚的脸上瞧出些蛛丝马迹来——总之,监视了两个时辰,他一无所获。
接着,去西禅堂的四宝也回来。他在禅堂里也没发现任何异状,不过,穿过禅堂去到塔院,却见到好些铁山寺僧众在把守。他心想,这里除了历代秃驴们的舍利塔啥也没有,派这许多人把守作甚?但他又不敢走得太近,只缩在禅堂里,从窗户远远瞧着。不时,见有个小沙弥穿过了禅堂,朝屋檐下的一个高瘦和尚道:“已经找遍了,也没见到慧进师叔。”
“这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那高瘦和尚骂道,“只怕又是躲在哪里偷偷修炼。师父交代的事情不去做,整天就顾着自己修炼,迟早让师父收拾他!”
小沙弥不敢搭腔。倒是高瘦和尚身边的一个矮胖和尚道:“师兄何必动怒。慧进师兄虽然论资排辈在你我之前,但天资如何,大家岂不都看在眼里?他就是修炼到下辈子,也就只能这个样子。妄想师父将《无相诀》传给他,将来立他做掌门,可真是痴人说梦了——掌门的人选,我看还是除了师兄你之外,没有第二个。”
呵!这马屁拍得让人鸡皮疙瘩掉了遍地呀!四宝心中嗤笑。
高瘦和尚很是受用,但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对小沙弥道:“你去告诉师父,说慧进师兄不知哪里去了,不过这里有我坐镇,让他老人家放心。”小沙弥答应,便飞跑而去。胖瘦二僧也离开了屋檐下,四宝再没听到什么了。他试着溜出禅堂,绕去塔院外围的树林,想看清楚和尚们究竟在那里做什么。可无奈众僧排布得分散,也离树林深远,偶尔有几个巡逻的经过四宝的面前,却一言不发,让他没有收获。
“偷听了半天,只听到小秃驴们争夺未来住持的位子!”海盗们低声啐道,“等咱们铲平这鬼地方,让他们都去阴曹地府做掌门好了!”
正说着,大口鱼从后窗跳了进来:“弟兄们,我大概晓得内亲王在哪里了!”
他负责查探大雄宝殿的密道,去之后发现岔路太多,怕迷路,一边走,一边标记,可是走了很远也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鬼影都不见一条。他深恐继续走下去,不知要走到何处,就循着记号退回来。不过,快回到入口处的时候,不小心走岔了路,正焦急时,忽然听到地道中响起慌张的脚步声。他无处可躲,唯有冒险像蜘蛛一般贴在暗道的顶上不动。片刻,即见到一个胖和尚匆匆跑过来了,提着个灯笼,却不是自己早先见到的那一个。胖和尚跑得甚急,灯笼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熄灭。而他身形臃肿,浑身的肥肉也都在抖动,让人担心油脂就快要泼洒而出。
要不要拿下这秃驴逼问一番?大口鱼正犹豫,忽听暗道深处又传来脚步声,且有人呼道:“师兄!”
提灯笼的胖和尚愣了愣,站住了。不久,便有另外一个和尚出现在灯笼的光晕里,向提灯和尚招呼道:“师兄,风风火火的要到哪里去?”这才是大口鱼之前在大雄宝殿跟踪的那一个。
胖尚态度倨傲:“我去哪里关你何事?你为何在此处?”
那后来的和尚嘻嘻笑道:“自然不关我的事,只不过看师兄跑得这么急,好像撞鬼了一般——师兄真是撞鬼了吗?”
“胡说八道!”胖和尚怒道,“我乃是奉师父之命来此办事——倒是你,为何出现在此间?”
“替掌门师叔办事?”后来的和尚冷笑道,“那何必鬼鬼祟祟?”
“我是西院大弟子,师父交代了机密之事,自然不能让你知道。”胖和尚道,“你莫不是……偷偷跟踪我?”
后来的和尚并不否认:“师兄这件机密的事情可办了有好几天了呢!我看师兄的功夫突飞猛进,实在是羡慕得很!咱们东院的弟子不比你们西院。你们还有好些大事要操心,我们可只想好好练功,将本门功夫发扬光大——师兄,你就别再玩花样骗我了——你将师伯藏在地下,让他传授你武功,我可瞧见了!”
“你说什么?”胖和尚变了颜色。
后来的和尚嘿嘿干笑:“我说什么?我说的自然是我见到的——师兄方才在师伯那里遇上了两个不速之客吧?就是你们西院草木皆兵要抓的人,是也不是?不瞒师兄,机缘巧合,我也遇上了他们,还被他们打晕了。只不过,我没晕多久便醒转过来,想着抓到他们,也算我们东院的功劳,就追上去了——可巧,看到师兄你在师伯的房里和他们大打出手,最后狼狈逃窜——啊,不,是我说错了,师兄可不狼狈,师兄把那两人困在了石室中,也算立了一件大功呢!”
西院要抓的人!大口鱼心中一震:那可不就是玉旒云和乌昙吗?原来真被困在暗道中!
胖和尚的脸色变得铁青,在摇曳的灯光夏显得有些可怖,死死的盯着他的师弟,一字一字道:“慧行,你想怎样?”
慧行和尚笑了笑:“怎么,师兄,你怕我跟你争功劳吗?放心,我们东院弟子对那些复国大业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你大可以去禀报掌门师叔,说你如何智勇双全将他想要的人抓住了。至于我,只不过是想修习《无相诀》的奥义。”
“做梦!”胖和尚怒道,“《无相诀》只传掌门,你凭什么修习?况且,我只是陪师伯聊天解闷,他老人家并没有教我《无相诀》心法。”
“师兄还想隐瞒?”慧行皱起眉头,“若不是师伯传你《无相诀》,为何你短短几日功夫大涨?”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胖和尚道,“我给师伯送饭,陪他聊天解闷。他问起我日常修行,就点拨我一二。他素来没有提过《无相诀》,我亦不曾奢望。”
“罢了!”慧行有些不耐烦,“你非不肯承认,我也奈何你不得——不过,已经圆寂的师伯竟然双腿残废被藏在地下,这可真是奇闻了。我想我们东院的弟子——也许有不少你们西院的弟子,都会觉得十分有趣。我这就去告诉大家!”说着,一甩袍袖,越过胖和尚往出口走。
胖和尚先是呆在原地,但他的脸色很快由铁青转为紫红。大口鱼在上面看到,暗想:不妙,他是要灭口了!这想法才浮上脑海,胖和尚已然发难,转身“呼”地一掌朝慧行打了过去。慧行却早有防备,一侧身,闪开了:“慧进,你好狠毒!”边说,边还了一掌。
“我不狠毒,是你逼我的!”胖和尚慧进道,手上招式接连不停。
转眼,两人已经在黑暗狭小的密道中过了十数招。
大口鱼潜伏在暗道的顶端,本来无处抓手,很难控制身子,全凭他伸开四肢死死抵住两边的石壁。这姿势甚为费力,本来坚持不了多久。而现在慧进、慧行还在下面打了起来,上蹿下跳的,好几次袍袖都扫到了他的身上。大口鱼不禁暗暗叫苦:臭贼秃,可别逼爷爷下去,否则爷爷把你们两个都宰了!
骂虽这样骂,他心知同时对付两个铁山寺和尚,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以集中精神抵住石壁,确保自己不会掉下去,并不敢分心偷看下面的战况。也不知两僧争斗了多少招,忽听一声惨叫,有人“咕咚”倒了下去。
这是分出胜负来了吗?大口鱼暗暗欢喜,盼他们速速离开。勉强转头看了看,见倒地的是胖和尚慧进,也不知哪里受伤了,靠在石壁上不动。“你……你小子……”他指着慧行。
“师……师兄……你是自己摔的,可不怪我!”慧行也有些惊讶。
“你……你……”慧进咬牙切齿,忽然,头一歪,不动了。
咦?竟死了吗?大口鱼惊讶。慧行似乎也被吓坏了,怔了片刻,颤抖着手去试了试慧进的鼻息,然后“啊”地尖叫一声,拔脚狂奔。
待他去得远了,大口鱼才敢从上面下来,小心翼翼查看慧进——果然已经死了,乃是后脑撞在了石头上,脑浆崩裂而亡。“你奶奶的!”大口鱼恼火,“还想问问你密室在那里!你这不走运的秃驴竟然摔死了!”
正骂着,忽听路上脚步急促,竟是慧行去而复返。大口鱼赶忙又躲回密道的顶部。慧行一径跑到慧进的尸体旁边,又试了试鼻息,确定慧进没气了,才合十喃喃念经:“师兄,这可真的不怪我,是你失足摔倒……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蛇鼠一窝的贼和尚!大口鱼暗暗咒骂,同时心生一计。待慧行这一次转身离开时,他迅速地跳下来抓起慧进的尸体,不顾其沉重,扛在肩头,紧紧追上慧行——而慧行在前面,似乎边走边想心事,竟也没有发现。大口鱼待两人距离不足一丈远的时候,将尸体抱在身前,捏着嗓子叫道:“师弟,你害死了我,难道不偿命吗?”
慧行正心慌意乱,骤然听到这样阴阳怪气的声音,也不及分辨是不是慧进的声音,一回头,看到慧进的尸体杵在那里,吓得膝盖直打颤:“师……师兄……你……你误会了……你明明是自己摔倒……你……”
大口鱼心中好笑,继续捏着嗓子道:“你害死我……你谋夺本门秘笈……你害死我……”
“我……我也就是好奇……”慧行吓得连逃跑都忘记了,“你……你学了《无相诀》,照直告诉我就好……你……是你先偷袭我的!”
“我几时学了《无相诀》?”大口鱼阴森森道,“说了那么多次你还是不信……你害死我,纳命来!”边说,边向慧行靠了过去。
慧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着爬:“好……好……是我错了……我只道师兄功夫大涨,必然是学了《无相诀》……我……我日后求得《无相诀》,一定……一定到师兄的灵前读给你听。师兄还是早登极乐,在那里修炼神功……”
你爷爷的!大口鱼差点儿笑出来。“你拿得到吗?不是说只传掌门吗?”
“我……我总想方设法帮师兄拿来!”慧行道。
“放屁!”大口鱼道,“我既登了极乐,自然见到历代掌门,他们还不传授我吗?还要你读给我听?我只要你偿命!”这时,他已经逼到了慧行跟前,趁慧行吓傻的当儿,将慧进的尸体丢了过去——胖和尚怕是有二百斤重。慧行躲避不及,被结结实实压在了地上。大口鱼便扑过去,抽出匕首,“哧”地一下,对准慧行的右手刺了下去——这乃是击败蓬莱人夺回舰船之后,玉旒云赏赐的兵器,削铁如你,立刻将慧行钉在了地上。
慧行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嚎,看到逼在自己跟前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才知道自己被人耍了。可是,身上压着慧进的尸体,右手又被废了,根本无从反抗。大口鱼是个凶悍的海盗,可不会对敌人客气,为怕慧行发难,又利索的将其左边手腕卸脱,且抽了慧进的腰带,将慧行双脚捆住,边捆边道:“死秃驴,少给爷爷耍花样!想活命的就告诉爷爷,你说两个人被困在了密室里,那密室在何处?”
慧行疼得冷汗如雨,挣扎,只是白费力气,唯有答道:“在……在这里下去转右转左,再转……”一连说了好几个方位。听得大口鱼头都大了,暗想:这谁记得住?转错一个弯儿,就困死在这地道里了!还是需要这小秃驴带路。当下,将钉在慧行右手得匕首又敲入地面几分,道:“少跟爷爷说什么左左右右,你带爷爷去!”
“好,好!”慧行点头答应,但因为仰面躺倒在地,只是后脑勺不断撞击地面而已。
若是现在和他去,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大口鱼想,约定的两个时辰差不多到了,逾期不返,难免使得旁人担心。再说,进入密道,多一个人照应,也多一分把握。于是决定先回去向弟兄们报信。为免慧行逃跑,他灵机一动,从怀里那半个吃剩的冷馒头上揪了一小块,塞进慧行的口中,道:“这是我们海龙帮秘制的毒药,沾上就死。你且在这里乖乖等着,一会儿再给爷爷带路。带到了,自然给你解药。否则,你肠穿肚烂,爷爷还要把你谋害本门师兄的事传出去,让你遗臭万年!”
慧行完全吓傻了,哪儿敢妄为,眼泪汪汪道:“施主……英雄,我是东院弟子,可没有参加西院谋害你主子……”
“晓得了!”大口鱼道,“总之今天我主子能救出来,自然你的小命也保住。不然,你要见阎王,你们整个铁山寺的和尚,都要见阎王。你就去阴曹地府修炼什么《无相诀》吧!”说着,丢下慧行,出了暗道。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才回来迟了。
众海盗听了他的经历,真是又惊又喜:“听这意思,老大他们好像是从奸贼手中逃脱了,不过后来又被秃驴困住——他奶奶的,这些秃驴花样还真多,东院西院是在内斗吗?已经死掉的无念怎么又活着?”
“管那么多?”大口鱼道,“总之咱们得去营救老大和内亲王——就不知道那个死而复生的无念是不是也很厉害?”
正说着,听外面看守的小沙弥敲门:“施主,你们的同僚回来了。”便见小莫和早先随同他出去的那些樾军士兵进了门来。
众海盗可不大喜过望,连忙七嘴八舌将发生的事情讲了一回:“莫兄弟,你是的主意多的,你看咱们现在怎样进地道去救出老大和内亲王?”
小莫奉命去铁山寺外面联络岑家军的兵马,完成任务之后暗想这会儿玉旒云应该已经脱身,而铁山寺里也应该已经闹了起来。便依照计划回来,看看事情是否顺利,又是否有变故需要应对。一进山门,就听到玉旒云“被劫”的消息,也不知真假。这时,听了大口鱼等人的叙述,才明白了前因后果。
“无念和尚没有死,这好像是一个足以动摇铁山寺惊天大秘密。”小莫道,“我们得营救内亲王,又牵制住无妄,我看利用他这个死而复生的师兄,再好不过!”
海盗们愿闻其详。
小莫想了想,从火盆里捡出一块黑炭,扯过床单来写了几个字。海盗们大多目不识丁,皆向身边的樾军士兵请教这是什么。“无妄奸贼,谋害师兄,先杀恶徒,再取尔命。”士兵们一字一字念了出来,“这是何意思?”
“这是无念大师向他师弟无妄下的战书。”小莫说着,把床单交给大口鱼,“一会儿你就和四宝去暗道,把慧进的尸体偷出来。蘸着他的血,照我写的描一遍,然后丢去塔院。只要那边乱起来,大伙儿就可以进密道去找内亲王。不过,也别都去,留下几个和我去拖住无妄,总之添油加醋、推波助澜,要让他自顾不暇,不能再去暗道阻碍你们。”
“妙极!妙极!”海盗们差点儿拍起巴掌来。大口鱼更是笑道:“莫兄弟可真是想得周全,连字儿都帮我写好了。要是忘记了这一环,等下我和四宝可要大眼瞪小眼。”
小莫也笑了,但眼下并不是打趣的时候。分配了各人的任务,他即带着大伙儿出门,跟那小沙弥说,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想帮忙找寻玉旒云的下落。小沙弥拦不住,唯有陪他们一起去千佛洞找无妄。
只是,才走到法堂,便见无妄和李忠敬两路人马回来了。海盗们不免有点儿慌了,唯小莫不卑不亢迎上去:“诸位,可找到什么线索么?”
李忠敬自然摇头:“卑职担心内亲王已经被贼人带出了铁山寺的范围,准备去禀报岑守备使,调集岑家军搜山。”
“搜山?”小莫故作惊讶,“这么大一座山,怎么个搜法?”
无妄也摇头:“老衲方才也是这么说。不过李校尉坚持如此,我也无计可施。你们可以搜山,我铁山寺的大小房舍也可以搜个明白。毕竟被劫的是议政内亲王,真有个三长两短,我铁山寺也难逃血光之灾,我当然希望尽快找到她了。何况,她现在伤病缠身,也不知能撑多久。”
把岑家军都骗来搜山,方便复兴会在城中作乱。小莫这边的各位都明白无妄的意思——也明白李忠敬的企图——岑家军来了,把铁山寺端了,趁乱杀死玉旒云,岑远即大功告成——当然,他得先找到玉旒云。
好嘛!大口鱼虽然不谙权谋,但也隐隐感到三路人马在互相揣测着对方,就好像在黑暗中打架一般。这形势对己方也不算不利!他偷偷扯了扯四宝,表示见机行事。四宝即拿出一枚雷火弹,悄悄朝不远处的香炉丢了过去。只听“轰”的一声响,浓烟腾起。余人适时高喊:有刺客!大口鱼和四宝就趁乱直奔大雄宝殿而去。
没花多大功夫就进入暗道找到了慧行——这和尚右手伤口流血不止,面色惨白——当然,也是被吓得不清。大口鱼和四宝不和他啰嗦,按照小莫得计策写了血书,又趁着众僧和岑远的私兵都集中去法堂的当儿将慧进的尸首丢去塔院。顷刻,那边也炸开了锅。少不得有人飞跑去告诉无妄。无妄自然和李忠敬赶来此处,旁边还跟着小莫适时煽风点火。这么一大群人奔来奔去,局面自然就乱了。原定去暗道营救玉旒云的那一队人也就趁乱一个接一个钻进暗道去。
大口鱼把面青唇白瑟瑟发抖的慧行拎起来,给他简单的包了包伤口,又松开他腿上的绳子,命他前面带路。慧行不敢有违,跌跌爬爬领着大家前进。没多久,果然到了一处紧闭的石门前:“就在这里了。”
“还不开门?”大口鱼踢了他一脚。
“开不了呀!”慧行委屈,“我看慧进师兄从里面启动了机关,趁石门掉下来一半的时候,从门下滚出来。就算外面有开门的机关,我也不晓得。”
众人瞧他那副怂样,倒不像是撒谎。只得自行上前去研究哪石门,想看看有否开启之法。只是那石门看起来严丝合缝,旁边的石壁和地面也看不出有任何机关。众人怎不着急。大口鱼敲着石门大喊:“老大!内亲王!你们在里面么?”但除了回声,什么也听不见。
这可怎么办?众人面面相觑。
“除了慧进,谁知道开门的法子?”大口鱼问慧行。
“这……这大概就只有掌门师叔知道了吧?”慧行道,“师伯大概也知道,但是师伯在里面……”
“究竟为何谎称无念大师已经圆寂了?”四宝好奇。
“贫僧可不知道。”慧行道,“不过,我听慧进师兄跟你们王爷说话,好像是无妄师叔为了谋夺住持之位,使奸计害的师伯双腿残废,又将他囚禁于地下,是想从师伯那里得到本门秘笈《无相诀》。不过,是真是假,贫僧就不晓得了——诸位英雄,路我已经带到了,是不是可以给我解药,放我一条生路?”
“王爷没救出来,我等也还没有安全离开密道,岂能放你?”大口鱼凶狠道,“放你去告密,让秃驴们来杀我们吗?”
“贫僧怎么敢!”慧行道,“现在铁山寺做主的都是西院的人,要谋害你们的也是西院的人。贫僧是东院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僧……啊哟……”他话没说完,已经被大口鱼捏住了脱臼的左手:“与世无争?你可是刚刚杀了西院的大弟子呢!老实点儿,帮我们把这门打开,再带我们下山去,否则,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英雄,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慧行哭丧着脸,“我如何知道开门的法子,就是这密道里面的通路,我也只晓得大雄宝殿来这里——那还是跟踪慧进师兄才认识的。你们还不如去抓个西院的师兄来,也比我顶用。”
众人当然也知道留着他没用,不过必定不能放他走,便不搭理他,自行商量破门的法子。有说从门边凿的,有说从下面挖的。但即使他们有一两把削金断玉的宝刀,凿了许久,也只是在门侧开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根本无法通入室内,也无从撬开石门。
“其实……”一个兵士犹犹豫豫地出声,“我觉得这石门并不一定是密室唯一的出口……不,我是说,即使没有旁的出口,也应该有通风口,不然,放下石门,里面的人岂不是都闷死了?”
有道理!众人即问:“这通风口在何处?”
“多半不在这里。”那士兵道,“我方才检视过一番。而且,若是此处有通风口,咱们这么大动静,里面应该也听到了,而里面的声响也应该能传出来——这石室有多大?”他问慧行。
“总有……总有两丈见方吧?”慧行道,“我只是在门口偷看,并没有进去。瞧着挺宽敞。”
“若是两丈……”那士兵提灯环顾四周,又向后退了十几步,考察着来时的岔路,边看,边拿手指在空中画来画去,好像在计算什么,不时,回来对众人道:“我推测,如果从右边那条路下去,应该可以绕到石室的后方了。那里多半有通风口。”
“你怎么知道?”海盗们讶异。
“我不是工兵营的嘛!”那士兵笑道,“之前在东海三省建兵器作坊,在山里遇到过几座郑国皇亲的墓穴,里面各种机关暗道……”当下把那些构造原理都讲解了一番。只不过,其中学问太多,有赖长年的积累,虽然他努力解释,余人还是听得云里雾里。
“兄弟,别说啦!”大口鱼最后忍不住打断,“我们信你就是——我方才还想,既然暗道里有可能撞上敌人,莫兄弟应该派多几个身手好的,怎么叫了你来。如今看来,还是他有先见之明。”
那工兵营士兵笑了笑,算是领受了大口鱼得“夸奖”,带着大伙儿一齐走去右边的岔路。道路先是向下行,不久又折向上,然后听到了“哗哗”水声,见一条小溪从前方流下来。溯其源头,见到一个小小的水潭。那工兵营的士兵就停下了:“应该在这附近了!大伙儿好好找找。”
众人此刻没有其他线索,只有希望他的判断正确,就都提着灯在水潭附近搜寻。就连慧行也怕众人说他不卖力,跟着一起四下里摸索。因为有水的缘故,到处滑溜不堪,还有些耐寒的苔藓,一不留神踩上去就会滑倒。大伙儿就这样一步一滑甚至手脚并用地找了大半个时辰,却一无所获。不免有些着急了。且偏偏在这个时候,听到水潭的更上游传来人声。
此处避无可避,唯有硬碰硬的打一仗。众人都抽出兵器来,屏息等待。片刻,那边就出现了灯光,一个和尚带着几个便装汉子走到了水潭边。“是樾寇!”那些人显然没想到会在暗道中和大口鱼一行狭路相逢。而一听他们对己方的称呼就明白,那几个便装的正是复兴会的人。不知是让和尚带着他们来搜寻玉旒云,还是打算从这里潜入某处。
“你爷爷的,之前就是你们在大雄宝殿偷袭!”四宝怒喝,“这会儿让小秃驴带着追进密道来了么?正好撞在老子的刀口上!”说着,挥刀扑了过去。
对方也急忙亮出兵器。霎时间双方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斗成一团。饶是此间因为有个水潭,比别处的通道宽敞了许多,但不过也是三丈见方。这许多人在同时闪转腾挪出拳挥刀,还是免不了互相碰撞,难以施展。海龙帮的人虽然武功并不算高超,但是过往在海上与对手周旋,也都是在狭小的船舱甲板,倒并没有太大妨碍。但是樾军的几名兵士却不惯如此打斗,未免手忙脚乱。其中最不走运的是那名工兵营的士兵,刚巧被铁山寺的和尚缠住,连招架都困难。偏那慧行还在此时决定向同门求救,大喊:“慧因师兄,快快救我,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何处!”
“死秃驴!”大口鱼大怒,一掌逼开自己的对手,跳将过来照着慧行就是一刀,立刻让他的脑袋搬了家。
那给复兴会带路的和尚慧因见状大怒:“好樾寇,竟在佛门清净地开杀戒!”丢下工兵营可怜的兵士,转而进攻大口鱼。
“你们这群秃驴造的杀孽还少么?”大口鱼骂道,“爷爷们根本就不是樾国人。不过爷爷们看,樾国人比你们好得多!吃我一刀!”
他骂骂咧咧的和慧因缠斗,感觉对方的功夫比自己高明,甚是吃力,应该支持不了太久。偷眼瞧其他的同伴,也是各有胜负。再这么纠缠下去,占不了任何便宜。他心中着急,一边还招一边挪到了四宝的身边:“喂,还不快扔个雷火弹脱身?”
四宝点头答应,即去怀里掏雷火弹。不想因此招式慢了一些,被敌人一剑刺到面前,他急忙退后避让,却踩着青苔脚下打滑,手中的雷火弹失了准头,竟滴溜溜滚落,没有爆炸。待他再要找另一枚,却发现已经用尽了。“你爷爷的!”他啐了一口,想杀出战团去引爆雷火弹。只是,两个敌人同时从左右攻来,让他难以招架。
“大口鱼,快来帮我!”他向同伴求救。可大口鱼正和慧因苦战,分身乏术。余人也都腾不出手来。只有那工兵营的士兵,因为手臂受伤,靠在一边。也指望不上他啦!四宝想,反而还得分神关照,不让敌人乘机对他施以杀手。
不过,就在他鏖战之中挤出点儿功夫关心工兵营兵士的时候,他见到那士兵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柄□□来,勉强用双手支撑,对着战团扣动了扳机。但听惊天动地一声响,慧因仰天摔倒——铅弹从他后脑射入,他整个脸都开了花。
复兴会的人未见过□□,都愣住了。趁着这当儿,海龙帮和樾军兵士发起反攻,局势登时扭转,有五个敌人毙命,另外两个转身逃跑。
海龙帮的人怎容得敌人出去报信,纷纷追了上去。大口鱼一马当先,朝一个敌人的后背斩下,登时将那人劈成两半。“留一个活口,问问他们贼人的计划!”四宝喊。大口鱼的第二刀这才没有劈出去,而是紧走几步,欲抓住敌人的后心。可是那人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大口鱼第一击竟然落空了。“好你个龟儿子!”他怒骂,索性飞扑上去抱住了对方的双腿。那人才扑倒下去。可是再也没有想到,这人不偏不倚,正正摔在方才四宝失落的雷火弹上,只听“轰”的一声,整个暗道都被浓烟充满。
众人目不可视物,又都被熏得直咳嗽。大口鱼先还一直抱住那复兴会的人不放,待烟雾稍稍散去才发现,那人已经被炸死了。
“四宝,你这手法可还得好好练练。”他无奈地摇头,又想起方才工兵营士兵用□□帮他解围,忙回来将那兵士扶起:“这宝贝你从何而来?”
“是莫大人给的。”那士兵笑道,“我的武功不是很差么?所以他非让我带上这个防身。”
“哈哈,莫兄弟可真是半仙了!”大口鱼嘿嘿笑,又讨过□□来看看,惊叹这小小的一件事物竟然又这么大的威力:“要是又多几支,咱们一人一支,早就把贼秃们打得屁滚尿流啦!”说着,也摆弄起来。不过毕竟是第一次用,也不知道究竟改怎么个拿法,一不小心,把枪给弄掉了。
“小心走火!”工兵营士兵警告,却来不及抢救。□□掉到了地上。并没有爆炸,而是引发四周围一阵轰隆巨响。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便觉脚下得地面消失了,一个接一个摔了下去。
他们都摔在了坚硬的石板上,有好半天晕乎乎无法行动也无法思考。之后才渐渐明白了——应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有人打着了火折子,见同伴们都在,有些敌人的尸体也跟着一起落了下来。各自检视过,并没有人摔断手脚,只是擦伤,再抬头,却不见出口——他们掉下来的那个洞已经合上了。
“这好像是秃驴们的库房。”大口鱼环视四周,见有粮食、有药材、有兵器,也有备用的油灯、灯笼等等。大家就拿几个灯笼来点上,照得亮如白昼。海盗们之前负责查探铁山寺的虚实,已经在寺中的仓库里见到过不少兵器,不过,大多是禅杖、金刚杵、月牙铲等。这里却刀枪剑戟一应俱全,还存有大量的弓箭,甚至还有几桶火油、火药。“这可不是要造反么!”海盗们咂嘴,“咱们记住了这个地方,回头制服妖僧,就用这些火油把这里烧个干净!”
几人又发现了些炒米。樾军的士兵都晓得,这是用糜子经过“煮、炒、碾”三道工序炮制而成,行军打仗的时候作为口粮,方便携带,也不需要烹制,直接干嚼着就可以吃。这对于来到铁山寺之后就不敢吃一粒米的众人来说,简直就是稀世珍宝,抓起来狼吞虎咽了一番。恢复了力气,才开始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们只认得从大雄宝殿去到无念石室的那条路,后来去水潭的路也留下了标记。可如今触动机关,摔到了这暗道的不晓得什么位置,可以算是完全迷失了方向。m
只有那工兵营的兵士有过在郑国古墓中打转的经历。他提意大伙儿多带灯油、蜡烛,也带上口粮,试着从这里回到石室去。他可以根据水流的方向和石壁的特质大约辨别方向。
众人左右也没有旁的法子,就按他所说行动。每遇路口就留下标记,以防原地打转。只是,这密道太过复杂,水流忽隐忽现,而岩石的分布也比想象得复杂。大伙儿绕了许久,始终没有走回无念被囚的石室,竟然一度走出了山去。
“能找到出口也是好的。”大伙儿标记了下来,复又回头。这次走上了红光闪烁的道路。
“方才不是这条路吧?”四宝道,“我不记得墙上有宝石——要是有宝石,我肯定忘不了!”
“就是这条路。”大口鱼道,“方才没有月光,所以不怎么显出来。我刚才也见到红光的。我还求教过人家工兵小兄弟这是什么宝贝呢——他说是重石的一种,你光顾着走路,没有听见。”
“重石?”四宝凑近那石壁上的红斑看了看,“内亲王那条船上不是有重石吗?可不是这个样子。”
“重石有许多不同的形态。”那工兵营的士兵解释道,“西瑶的《铸造秘要》中有记载,其中一种就是这样,一层薄薄的石头,红色的水晶一般,像蘑菇木耳似的‘长’在黑色的岩石上。”
“所以,”大口鱼道,“我刚才还说,收服了铁山寺之后不能一把火将这里烧光了。得派人来把这些石头铲回去,哈哈——”笑声未落,忽然他脚下一空,整个人跌进了冰冷的水潭——
那就是嵌在佛光道正中的浴佛池。而玉旒云和乌昙就在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