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虚掩的大门,任长风能清楚的见到那个小女人类似与悲鸣的啜泣声,那种无助脆弱,对生活充满茫然的哭声,一声声敲在他心里,那么一刻,让他感同身受。那个被顾子宁亲昵的叫做丫头的女孩儿,微微抬起下颚,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高高在上,态度理所当然。
钟璃穆没有理会她,她站塞原地,背脊挺直,下意识将眼睛往向顾子宁。
那个男人似乎真的疲倦不已,倚靠在沙发椅背上,伸手揉着鼻梁。
“你先出去吧,让司机送你去医院看看你女儿。”
顾子宁是声音压得极低,他唇齿之间的话语仿若呢喃,钟璃穆明抿嘴,将眼睛里担忧尽皆收敛。
“可是顾总,你的手……”
她转身之际,终究放心不下,提及到顾子宁受伤的手臂。
那只替她挡下匕首的胳膊,此时正被女孩儿紧紧抓在手里,任性的摇来摇去。
“出去吧,我有分寸。”
顾子宁的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他稳稳的靠在沙发椅背上,眸光微暗,面无表情。
钟璃穆愣了愣没动,她也说不出,为什么会如此担忧顾子宁,害怕那个女孩没有分寸伤到他的受伤的胳膊,说不清到底是感恩还是愧疚……
“喂!那个谁谁谁,脸皮不带这么厚的啊!
没听顾子宁让你滚出去的么?还赖在这里干嘛?没眼色的东西。”
钟璃穆不过是眨了两次眼的时间,那个倚靠着顾子宁的年轻女孩,便险些张牙舞爪叫嚣起来,甚至出言不逊。
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是钟璃穆永远无法体会到的。
直到她坐上顾子宁的私人专车,走进仁善医院,钟璃穆仍旧在好奇,那个被顾子宁纵容的无边无际的女孩儿,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而她思虑更多的,则是她当着顾子宁的面儿,对那个年轻女孩儿所说的那些话,她这样贸然的将天源集团,将M。J项目牵扯进来,会不会引起顾子宁多心。
从前,媛媛就是她的一块心病,媛媛的病不好,她几乎寝食难安。
如今,楚暮一却成了她心头最大的心病。
那天晚上,他从遥远的西伯利亚传来的声音,如此悲切,如此决绝,她站在走廊的过道口,临窗而立,吹着凛冽的夜风,和他一起哭的像个孩子。
她和他,相互牵挂,明明情意绵绵,却比恋人差了那么一点点。
董事长说,让她促成天源集团与顾氏财团的合作,是楚暮一的意愿。
可是,电话里楚小乖却告诉她,他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他如今在西伯利亚,打电话过去,他的电话显示无人接听,可他明明好端端的呆在西伯利亚。
短短几天的时间,不知道楚暮一到底经历什么,他那样大大咧咧,活的没心没肺,自由自在的人,才会说出那样绝望的话,哭的那样悲伤。
身边有人帮着做事确实方便的多,送她到医院的黎家人极有眼色,在她出神想事情的时候,已经把媛媛所在的病房,以及她的主治医生弄清楚了。
“钟小姐,我还要回去保护顾总的安全。
钟小姐的事情忙完了,我会过来接你的。”
目睹着黎家人利落的转身离开,钟璃穆满腹心事的进了电梯。
已经是傍晚,乘坐电梯的人有些多,大多提着纸碗装的食物,热气腾腾,引人胃口大开。
前面不断有人进来,逼得钟璃穆退到电梯最后,紧紧贴墙站着,有人后退时不小心,一脚踩在她脚上,疼得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那人大概也是感觉到脚下的突起,极快的松开,转头看了钟璃穆两眼,目光阴沉,却没有说半句道歉的话。
直到电梯上升,那个个头小小,脸色蜡黄的男人,才转过头,不在死死盯着钟璃穆。
那人不言不语,只一味打量着钟璃穆的脸,目光阴森恐怖,如果不是他最终什么都没做,钟璃穆都要当他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那人穿着黑色卫衣,帽子几乎包住他整个脑袋,戴一副天蓝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脸,唯独露出一双布满沧桑的眼睛,混浊暗沉。
电梯的小插曲,很快就被钟璃穆抛到脑后,她记挂着钟媛媛,很快就在护士小姐的帮助下,找到了钟媛媛所在的监护病房。
那间病房并不大,却是一间VIP病室,里面的摆放很简单,不过一床两柜,以及一把椅子,一张简易橱柜。
钟璃穆明白,这应该是黎九的手笔,他在顾子宁在医院看望顾老爷子的空挡,对她郑重其事所说的那些话,她还记忆犹新。
只要照顾好顾子宁,媛媛的事情,包在他身上。
比起顾子宁,钟璃穆更相信黎九的能力,在黎阳的游轮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条人命如此草率的了结。
而游轮上叫嚣的那样狂妄的所谓富豪,却一个个不敢再吭一声,这大概就是强权的好处吧?
“钟小姐来了?媛媛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醒了没一会儿,现在已经睡熟了。”
坐在媛媛床头,只悉心查看输液管走势的护工,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妇女,浑身上下散发着暖洋洋的光芒,脸上的表情极为温润,只是看着,便让人无端端生出信任。
钟璃穆轻轻掩上房门,才转头看过去,那护工便敏锐的转头看她,大概是看清楚钟璃穆的长相和媛媛相似,她眼里的凌厉才瞬间消弥,转而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无害模样。
钟璃穆勾起嘴角,勉强笑笑,目光却越过护工看向病床上双眼紧闭的钟媛媛。
四点多钟的时候,她似乎也在医院,顾子宁那时候刚进病房看顾老爷子。
强压下心底升起的淡淡遗憾,钟璃穆向护工点头道谢,然后在护工离开后,才放下包轻手轻脚的靠近病床。
看着钟媛媛惨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比起之前在S城华西医院见到时,又要瘦上两分,想起媛媛小小年纪,却遭遇这么多的不幸与折磨。
眼泪一点点泛滥成灾,钟璃穆又不敢哭出声来,害怕吵醒媛媛,只能将呜咽压在喉咙深处。
唯有在此时,在她的女儿面前,她才会展现出她所有的脆弱,也只有独自面对媛媛的时候,她才会哭得如此肆无忌惮。
她突然觉得,离开柠檬小镇,离开外婆,离开席慕容的这些日子,她的生活过的一团糟。
她就像一只被宠坏的小鸟,想飞却飞不高,被现实打击得摔了一次次跟斗。
透过虚掩的大门,任长风能清楚的见到那个小女人类似与悲鸣的啜泣声,那种无助脆弱,对生活充满茫然的哭声,一声声敲在他心里,那么一刻,让他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