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工人们需要迅速将临时居住的棚户给搭建起来。
虽然说是临时居住,可是工期长,即便是临时居住,恐怕也要居住上很长一段时间。
因此阎立德一边看着他们干活,也时不时的提醒着他们。
“一定要搭建结实一些,遇风遇雨,不能倒塌。”
阎立德大声喊着。
“往后这也是给工地上其他工人居住休息的地方。”
眼下在这边干活的,都是庄子上招揽来的工人,往后干起活儿来,他们肯定是不住在这里的,这里工地离着家不算远,哪怕是天天来回家中都是足够的。
这边的条件简陋,哪里有家中住着舒坦?
工匠们应和着,手底下的动作麻利,虽然条件简陋了一些,还是头一天开工,但是大家都干得热火朝天,脸上带着笑意。
挣钱,怎么会不高兴呢?
庄子上的招工下午就停下了,窦奉节他们整理好工匠名册之后,也来到了工地这边,跟在阎立德和姜确身边。
见到工地上的景象,窦奉节忍不住问道。
“阎少匠,这些棚户,要搭建多少才够,这一下午的时间,看上去,就能搭建不少。”
“早着呢。”阎立德笑了笑:“庄子上的工匠招揽了多少人?”
阎立德回过头来看向窦奉节。
窦奉节思索一番,随后给出了一个数目。
“上午忙活完招工,总共是招揽一百七十三名工匠。”
阎立德微微颔首,目光扫视过正在忙碌的工匠们,语气沉稳,目光坚定。
“一百七十三人,不算少,但是,也不多,按照殿下的规划,离着修建行宫的工匠人数还早着呢,而第二批工匠开始招募的条件就是,这边的棚户区,要先搭建好,不然人来了都没有地方安排。”
“他们不像是庄子上的人,每天干完活,能够回家休息,甚至庄子上的这些人,想要就地休息,不来回折腾,或许也会住在这里。”
“毕竟干一天活,不是轻松的事情,人累了,哪怕是家就在周围,也懒得动弹,想要就地休息。”
窦奉节明白了。
这就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个道理。
想到这行宫修建,加上书院和工坊区,要招揽工匠五千人,这规模.......
他还从未亲眼见过这等规模的工程呢。
以前只是听说,朝廷需要做什么,会征徭役。
可是这庄子上招揽工匠,跟征徭役又不相同。
征徭役,徭役自带工具,白干活,没有工钱。
这里是管饭,给工钱的。
这一天下来,且不说工钱支出,就是五千人吃饭,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窦奉节心里对泾阳王府的财力,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如果说单纯的管饭,管五千人吃一天,甚至是三天五天,他窦家如今虽然比之以前不算辉煌,但是也还能做的到。
可是既管饭,又给工钱,工期甚至还会有个三五年之久。
这活儿,窦家干不了。
这么一看,太上皇和陛下喜爱泾阳王,也是有他们的道理啊。
这搁谁不喜欢?
阎立德继续与窦奉节说着。
“修建新行宫分配到这里的工匠是三千五百名。”
“行宫的图纸你也看过,规模可不小,只是前期的基础工程,比如说,搭建这些用于工匠们居住的棚户,需要的人数,就不止这一百七十三名。”
“今天这边庄子上开始招工,消息传出去,明天就会有更多的人得到消息,来这边。”
“所以,明天你们的招工工作,还会继续。”
“新招揽来的工匠们,会立马住进这些今天搭建好的棚户当中。”
“而今天庄子上的这些工匠,会去工坊区和书院区域,继续搭建临时住所。”
“那两边搭建完之后,也会有新来的工匠住进去,继而开展后续的工作。”
“从现在开始,庄子上的一切,都会发生连环的反应,需要咱们这些人来做细致的安排。”
“能够妥善安排好这几千工匠,也是一门学问。”阎立德感慨着:“往后一天比一天不轻松,奉节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李复对于整个庄子上的规划宏大又具体,想要实现他对庄子上的规划蓝图,并非一日之功,如今修建行宫,扩建书院,扩建作坊,无非也只是蓝图的一部分而已。
当初见李复的规划,第一眼,都认为,泾阳王殿下这是在开玩笑吧?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庄子,要建设到如此地步,需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需要多长时间?
然而,贞观五年,庄子就要彻底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这当中最核心的,最主要的,工程最复杂的,用料最讲究的,就是为太上皇修建的行宫。
皇家宫苑,必然是最顶级的。
如今,也开始动工了。
窦奉节看着忙碌的工匠们,听着阎立德说的话,心中也是一阵心潮澎湃。
这庄子上其他的地方,从无到有的时候,自己也只是在长安城听个动静。
而如今修建行宫,自己却是亲身参与进来。
心中油然而生,生出一股豪情壮志来。
无非两眼一睁就是干!父亲没了,窦家的顶梁柱就是自己,从这里开始,自己要一直不断的长进,方方面面的,都是如此。
肩挑起窦家,这是自己的责任!
只有做到出色,更出色,才不会使得他这一脉,走向没落。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大地上,庄子上工地忙碌的景色也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工匠的身影在光影中穿梭着,虽然天色不早,但是天没黑,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们期待着开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农忙结束之后,在家闲着的每一天,都是浪费。
而一开工,干一天活儿,就多一天的收入,心里有了念想,身上也有了劲头,干起活来,更勤快,更卖力气了。
工地上,十几名工匠合力搬运着一根搭建棚户的木材,肩膀上搭着麻绳,绳子的另一端紧紧绑着木头,口中呼喝着号子,木头缓缓抬起,移动。
“一二,起!”
“走!”
另一边,工匠们弯着腰,用锤子和钉子将据好的木板拼接钉在一起,作为棚子的地板用,棚子的地板离着地面,有两个台阶的高度,这也是为了防止到了夏天,万一下雨,地面湿润积水。
这活儿既然干了,而且这棚户还要供工匠们居住几年,自然要干的仔细一些,棚子搭建的也要经久耐用一些。
“二狗,再送些木板过来!”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手里一边挥舞着锤子,一边喊着。
杨二狗闻言,立马应声。
“来了!”
他麻利的搬起一些木板,送到了这边来。
几个人配合默契,不多时,棚子的地板已经钉好了一大半。
这边搭棚子的,那边清理棚户区地基的。
“你这挖土挖的够快啊。”
“那是,都是地里刨食的,挖土,那不是老本行了嘛?干这活儿,老手了。”
干活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一边聊着,手上动作不停。
这会儿,工地上的一方木屋已经搭建好了主体。
这是阎立德惯用的,将来白天诸多时间,他都需要在这边的木屋中度过,等到明日,这木屋也就搭建好了。
“地基一定要夯实好。”阎立德叮嘱着:“门留的宽一些,后续还要抬桌子什么的进来,不能耽误事。”
“是。”搭建木屋的工匠应声。
窦奉节依旧跟在阎立德身边,看着他是如何安排工匠,如何嘱咐各种细节的。
只是一下午的时间,他便受益良多。
工匠们抬着木桩拉起绳子,木桩被拉到了空中,紧接着落下,一下一下的夯实周围的地面。
天渐渐黑了下来,阎立德吩咐众人,今天的工作可以停下了。
都是庄子上的人,晚上就先不留他们在工地上吃饭了,工地上的厨房还没搭建起来呢。
一切刚开始,都得辛苦辛苦庄子上的自家人,让他们先把这摊子给支起来。
后续厨房搭建起来,依旧要从庄子上招揽人。
只是招揽的,就不是在工地上干活儿的工匠,而是庄子上的妇女,让她们忙活着做大锅饭。
洗菜摘菜,做饭,干厨房的活儿,供应工匠们吃饭,她们在行。
也是给庄子上的人提供更多的岗位,让她们挣钱,富裕起来,换新房子,过更好的日子。
晚上,众人齐聚在老宅子里。
李复也来了,吩咐老宅子里的厨房,做上一大桌子饭菜,众人坐在了一起。
让人煮了黄酒送到桌上。
“今天开工第一天,大家辛苦。”李复举起酒杯:“第一杯,我敬大家伙儿。”
众人纷纷起身,举起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李复放下酒杯,示意众人坐下。
这场合,什么白酒,还得是煮的黄酒得劲。
李复看向窦奉节。
“开工第一天,奉节,感觉如何?”李复笑问道。
就只有窦奉节一个人,是新来庄子上干活的,好歹要照顾照顾新人。
“庄子上招揽的工匠,个个干劲十足,仿佛不知疲倦一样,这让我很是震惊。”窦奉节认真的说道。
“震惊他们为何如此卖力气?”李复追问。
窦奉节点点头。
饭桌上众人脸上露出善意的笑容。
“奉节,窦家在长安城郊,也有庄子吧?”
窦奉节点点头。
是有,但是他平日里不怎么管,家中这些事情,都是母亲在打理,庄子上的账目,也都是送到母亲那里。
说起来,自家庄子,他都还没去过呢。
母亲说,等到将来自己成亲,管家的权利,就会逐步移交到自己的夫人手上。
男主外,女主内。
“奉节可见过别处庄子像这边庄子一样?”阎立德笑着问道:“不管是庄户们的吃喝也好,住处也好,又或者是田地里干活也罢。”
“奉节来庄子上的时间不算多。”姜确也回应:“虽然出去转悠过,但是不知道你仔细看过没有,庄子上的田地,周遭新修的水渠,不管是水渠还是河边,那一架架水车。”
“这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河道水渠,当年是姜确管着的,拾掇了一整年呢。
“这边庄子上与其他地方,的确是大不相同。”窦奉节点头。
“岂止是大不相同,这边庄子上的庄户们的生活与其他地方的百姓比起来,简直就是活在了福窝里。”阎立德笑道:“这个庄子,泾阳王殿下可是砸了不少钱进去,改善了整个庄子上的大环境,这才有了今天庄户们过上好日子,大多数的庄户们都住进了新房子,加上这几年,庄子上事情多,大兴土木,出来干活的,都挣到钱了。”
“能挣到钱,生活就有了盼头,他们的干劲儿能不足吗?”
窦奉节点头。
的确是这样。
他虽然不了解普通百姓家里的日子如何,但是日子往好方面去,的确是令人有干劲。
“不止是庄子上招揽的工匠,哪怕是别的地方来这里报名干活的,干起活来,也都手脚麻利,生怕别人觉得他们干活没干劲儿,偷懒,往后就不给他们来这里干活挣钱的机会了。”姜确解释着:“给钱雇佣他们,他们卖力气挣钱,都是相互的。”
“别的不说,这庄子上所有的工程,结账就没有不痛快的时候。”
窦奉节举起酒杯,向众人道谢。
“我初来乍到,感谢殿下,姜少匠,阎少匠,还有马长史,王主簿的帮助,往后,还有许多东西,是我需要向诸位学习的,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众人微笑着举起酒杯,与窦奉节对饮。
窦奉节如今已经袭爵酂国公,在场的除却李复之外,他爵位最高,但是他也知道,他来庄子上,参与进修建行宫,他的资历最浅,想要熬资历,多参与一些修建行宫的事务,还是要向在场的众人多学习的。
若非当初父亲留下的人脉关系,即便他是酂国公,这些人最多也是明面上跟自己客气两句,绝对不会像如今这般真诚对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