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宫中。
正在满脸嫌弃地教导徒弟功法的牧思远一愣,骤然转身,他几步踏出,就见殿外慢慢裂开一道空间缝隙。
诡秘强大的力量溢出,一双手缓缓撕开缝隙,走出两个非常眼熟的人。
牧思远望着那张邪气俊美的脸高高挑起眉,没等开口,视线又撞上了顾庭渊身后随之走出的人。
叶微尘一身白衣,不知为何衣襟稍乱,精致清冷的容颜带着浅红,居然让人有几分不敢直视。
牧思远眼睛一亮:“微尘!”
他惊喜得不行:
“爻月秘境一别这都多久了,我居然有天能看到你亲自前来凌霄宫找我。”
声音随之又带上几分不满:
“听说你和阴阳人在南州风光得很呢,要不是子期的血脉苏醒得猝不及防,我定去寻你们一起。”
他兴致上来自言自语个不停,叶微尘也没有打断,只待停了才开口道:
“游经此处,便来见你。”
牧思远打量了他一圈,倒吸一口凉气:
“你的修为我是一点都看不清了,这才多久?”
他想着自己还在化神期,越发觉得欲哭无泪:
“算了算了,早知道你明烛道君天赋异禀,不和你这种比。”
转身便邀请道:
“随我进凌霄宫歇息片刻?”
叶微尘摇摇头,将手中的东西抛了过去:
“前者乃是雷暴之精,是我意外所得,后者为佛宗浮心莲。”
他停了下,又道:
“有了此物,你便可找境门为你酿制‘一晌贪欢’了。”
牧思远大喜,捧着那朵看似不起眼的莲花翻来覆去,半晌又握着那称得上至宝的雷暴之精:
“好兄弟,你这礼送到我心坎上了。”
叶微尘望着他,眸光轻动,仿佛看到前世那个被世事摧残、历尽千帆的少年。
彼时的牧思远站在问剑峰的内殿中,喝下最后一杯酒,背着身潇洒地挥了挥手:
【别送了。】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一丝无奈:
【来年有机会,请你去凌霄宫喝这世间最好的酒。】
【可惜境门门主已死,我此生,怕是再无机会尝一次一晌贪欢了。】
告别结束,若春晓之花的少年从此走进一场风雪中。
风雪过后,万物凋零。
凌霄宫败落,牧家血脉断绝。
峰上的人也没能等到那句承诺。
叶微尘睫羽轻颤,突然开口:
“凌霄宫最好的酒是什么?”
牧思远愣了下,随机一拍手:
“你想喝?等着等着。”
他返身回去,不多时就提着几坛回来:
“这个是凌霄花酿制的,这个是我新酿的,你还得放个十几年再尝尝,味道会更加醇香……”
他难得遇到叶微尘居然会对酒感兴趣,迫不及待地展示着自己的珍品。
叶微尘挥袖将酒坛收入怀中,抬眸静静看着他:
“我要走了。”
牧思远摸了摸下巴:“不再留留?”
他又笑出声:“知道你明烛道君忙,等我把子期的事情处理完,再去问剑峰找你。”
叶微尘只是望着他。
半晌背过身,抬手挥了下,便走进了顾庭渊开启的空间缝隙中。
微风拂过,再无二人痕迹。
牧思远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看了片刻,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莲花。
“奇怪……”
他喃喃自语。
*
荒芜的小城内杂草丛生,破败的府邸上黑鸦低吟,过了会儿扑腾起来,一跃而起飞向天空。
两道身影缓缓走进这座人迹罕至的鬼城。
叶微尘踏入韩府。
蜘网凌乱,灰尘满地,他走至最里侧的主院,几座坟茔孤零零落着。
旁边原先枯槁的树不知为何抽出新芽,枝繁叶茂开出一大片,青翠的色泽与腐朽的小城格格不入。
他站在树下看了会儿,从怀中拿出一卷封印之物,默念几句后封印被打开,四十九颗噬魂珠浮现在半空中。
那双鎏金色的瞳孔深处有火焰燃起,噬魂珠一颗颗融入树中,树身越来越高,枝干粗壮,苍苍如盖。
随着四十九颗噬魂珠全部化入,韩府内的这棵凡树已经完全蜕变,树冠遮天蔽日,将整座小城包围在内。
顾庭渊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一幕。
叶微尘放下手,仰望片刻后淡淡道:
“走吧。”
顾庭渊:“师尊这是想?”
叶微尘:“还不到时候。”
顾庭渊听了,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这棵树,端详着树心中包裹着的那滴泪。
好强的生机……
他思索着,却没发现身边脸色微白的道君突然侧身看向他。
树影投下,照在二人衣上。
相携离开路过破败的城门时,叶微尘脚步一顿。
他望着已经完全毁损的城门,目光在后来人刻的【鬼城】二字扫过,指尖一点,灰尘石块落下,像是有一双手拂去那个名字。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原地时,龙飞凤舞的大字缓缓浮现于城门上方。
【临安】
*
依兰城为秋,路过大洲西南侧时,却还在春意内。
顾庭渊站在楼上望下去,修士们二三为伴,脚步匆匆。
旁边传来窃窃私语:
“灵气越发枯竭了,许多小宗门都撑不下去。”
“也不知道白玉京那位何时才能渡劫飞升,听说闭关已经几十年了吧。”
“希望一切顺利,再这样下去,怕是有大乱啊……”
“听说明烛道君再次突破,即使……不还有他吗?”
“是也,是也,便多一份希望。”
顾庭渊皱着眉听着,叶微尘却突然开口:“走吧。”
“去何处?”
“悬谷。”
顾庭渊轻笑一声,凑了过去,俊脸几乎探进帷帽轻纱内:
“我这算是随师尊访友了?”
叶微尘抬眸看他。
被看着的人神色不变,目光移开扫过某处,迫不及待地牵起人:
“那便继续出发吧。”
相携的人影慢慢消失在原地。
不远处一群黑衣人中,腰间胸前绣着一枝白梅的男人突然转身,望着天际缓缓皱起眉。
祁墨奇怪地看着突然停下的男人:
“副阁主?”
栖寒梅顿了顿,开口道:“无事。”
他这样说着,视线却依旧定在远处,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