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尘听到这惊人之语依旧沉默。
他专心针对识海中的红线,星辰剑意比起杀伐剑意似乎对其更有威胁,那红线在剑意力量下缩成小的一团。
所散发出的惑人心神的力量也被压制到最低,但依旧存在。
叶微尘微微皱眉。
他这种沉默在宫洛看来仿佛是某种默认。
宫洛眸光亮了起来,他握了握拳,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触碰这宛如天上仙君的存在,似乎想更主动一些博得对方的注意。
苍梧却从一旁呼啸而来,狠狠贯穿他的右胸,发出带着怒意的剑鸣。
宫洛痛呼一声委顿在地,随即震惊地望着那抹不动如山的身影,颤着唇:
“怎么可能?”
按照木偶所言,成功绑上红线的人,便是姻缘相牵,红线所系之人将成为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无论如何,叶微尘都应当不舍得伤害自己才是。
宫洛不敢相信,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剑意顺着伤口侵入,在身体里造成破坏,他手中的宫家至宝颤抖了两下,随即失去了灵性。
失去宝物的护持,陌生的气息在灵舟之上很是突兀,有一道身影从门外闪进,他望着面色冰冷的峰主和倒在地上满身血色的少年脸色一变,半跪在地上:
“峰主!我等未能及时发现此人,请峰主责罚。”
叶微尘知道宫洛异宝在身,非是剑侍之过,他语气听不出喜怒:
“关起来,传讯宫家。”
剑侍低头:“是!”
宫洛被人带走了,灵舟内有小小的骚乱。
叶微尘自观识海,星辰剑意随主人心意凝成一束,以迅雷之势刺入红线内。
那红线摆动着,疯狂挣扎,一边惧于这非同寻常的力量,一边又爆出更强的蛊惑之力。
喜、怒、哀、惧、爱、恶、欲。
七情成杀,在叶微尘的识海内作乱,反复引诱着识海的主人,妄图窥探他隐秘的欲望。
识海深处的赤火被挑衅,烧得更加灼热,颜色都仿佛有一瞬间的变化。
随着赤火的燃烧,红线在哀鸣,但叶微尘神魂之中本就存在的不适却越来越严重,一瞬间的波动仿佛让红线窥探到了什么,它直立而起,像是一条诡异的红蛇,透出森然的气息。
《太上辰星诀》在高空悬浮着,不同于无情杀戮剑诀,祂更像是一颗星辰,当感受到了某种规则类的力量时,突然爆发一股璀璨的星光。
只见原本寂然空无的识海一瞬间变成了星河倒挂的寰宇,周天星辰在星海间闪烁,纷纷呼应。
红线在二者的强势下暂避锋芒,但它还没有放弃。
赤火跃起撞进一颗星辰内,于星河寰宇间降落,高悬在红线之上实施镇压。
这已经不是普通力量的比拼。
端坐在灵舟内的叶微尘身后隐隐有星图流转,随着识海内两股力量的较劲,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却没有制止。
终于,原先猖狂的红线一点点被星辰碾碎,发出一声似人非人的惨叫,不情愿地消失。
而它待得地方留下某种意念,在被赤火之星吞噬后,转为一股精纯的力量流进叶微尘的识海内。
寰宇星河消散,火焰也恢复成原先懒洋洋的一小朵躲进识海深处。
吸收着这种力量的叶微尘周身威势深远辽阔,好像一瞬间身影都有些模糊。
他面上覆着的白绸禁制亮了下,随即又悄无声息湮灭了一块。
要是兰泽在此处,怕是要跳起来骂他一句不要命了:原本神识就强于肉身,现在又吸收了更强的力量,简直陷入了某种怪圈。
越强大,便越虚弱。
匪夷所思,但确实存在。
叶微尘心里也明白,但比起未来的隐患,将不明之物留在自己的身体内才更危险。
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他感受到肉身的抗议,从储物之器中拿出兰泽留下的丹药,服用数颗后才勉强压了下去。
苍梧周身有星辰之辉闪烁,它落在主人膝上,强行分担着一部分痛楚。
叶微尘神情淡漠,轻叩剑身:
“非是你之过。”
灵剑微微震动。
尚华剑宗外,顾庭渊忽然看向天空,他下意识捂着胸口,有些疑惑:自己好像一瞬间察觉到什么,细细找去又无处可寻,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黑龙感受到他气息的不稳,抬起龙首:“怎么不走了?”
顾庭渊望着它这副蠢样顿感无趣。
他将这“镯子”扯下丢在地上,望着猝不及防、目瞪口呆的黑龙冷笑开口:
“你倒是将本尊当作代步之物了?”
不等反驳,他掌中凝成一股魔气丢到黑龙脸上,解开了桎梏:
“去给本尊找一个人。”
黑龙:“……老子……”
它望着面前人笑吟吟却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龙须抖了下,愣是将原先的话吞了回去:
“……我是说,我不认识什么道君啊,我对人族脸盲!”
顾庭渊:“此人名叫司应白,为南州司家之人,是一个炼器师。”
“本尊要你把他带回魔宫。”
黑龙敢怒不敢言,它龙尾拍在地面啪啪作响,嘴上忍辱负重:
“好的,魔主。”
顾庭渊:“别弄死了,他现在应当只是个金丹修士,不过练器天赋尚可,对本尊用处颇大,若是出了差错……”
黑龙怕自己再听下去要揭竿而起自寻死路,它飞快摆了下龙尾,瞬间窜向云端消失。
顾庭渊看着离开的黑龙,转身望向一片寂静祥和的尚华剑宗。
他垂眸沉吟片刻,笑了下,随即撕开空间,隐匿气息往白玉京灵舟所在的地方找去。
*
自灵康秘境灵气皆无,宫家与司家的争斗便摆到了明面上。
二者原先就势均力敌,在吞并了数个小家族后更是斗得如火如荼,宫家甚至有压司家一头的趋势。
一切都好像在往南州第一家族方向转变,直到收到了白玉京的问责。
宫家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各个主脉支脉汇聚一堂,热闹程度比往日更盛,争得脸红脖子粗。
而罪魁祸首的房内,窗扉边缘坐着的木偶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红线消失,木制的身体流出诡异的血迹:
“嘻嘻嘻,心间无情,真是奇怪的人。”
它将自己的头掰下来,掏了掏,拢出一份窥探到的残缺记忆。
那记忆中出现数个身影,却看不懂具体的事情。
它不满,却只能仔细观察,尝试找出记忆主人最看中的一个。
半晌,木偶怀中抱着的木质脑袋咧开嘴:
“找到了。”
木偶跳下窗扉落在地上,木制的身体转眼变成粘稠诡异的血肉之物,它扭动着,化作一个眉眼绮丽的十几岁少年。
少年望着这具新的身体,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