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子期浑身被血染透,身旁又是几个同宫学子重伤倒下,几人组成的攻阵摇摇欲坠,只得勉强变化成守阵残喘。
他指尖血肉模糊,本命弓上也满是裂痕,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而远处那彷佛无穷无尽的阴傀却无知无觉,即使被砍断了手脚依旧会遵循操作者的命令站起来继续攻入。
看着阵中众人皆是满身惨状,牧子期下定决心掏出一块红色的琉璃状晶体,他将鲜血抹在上面,就见那琉璃猛然发出光芒,一个幻影出现在众人身前。
那是个男子身形,周身模糊,笼在一片雾气中看不清面容。
幻影面对那尸山血海举起手,无穷无尽的风暴在他掌心凝结,此方灵气化作一把顶天立地的长弓,那弓首雕着一颗面目狰狞的蛟首,口中吞吐着灵压与风暴相融,威势在天地间愈发清晰可见。
只见那虚幻之影随意打了个响指,无形风暴之箭自弓上呼啸而出,掀起沧澜巨浪,将前方的阴傀撕了个粉身碎骨。
几息后风暴散去,男子的身形化作一团散光,牧子期手中的血色琉璃也崩裂开来。
阵法中的众人望着那消散的模糊身影喃喃道:“这便是……斩浪凝风箭吗?”
百里外的叶微尘感受到熟悉的灵气,瞬间锁定了牧子期等人的位置,他身形如风雷呼啸,转眼就带着池易到了目的地。
*
牧子期拿出了师尊闭关前留下的杀手锏妄博一线生机,没想到这阴傀诡异至极,彷佛无穷无尽,被箭矢消灭了一批后,很快又有新的涌上来。
他正心下绝望,却见之前那位青衣修士从天而降,身边还跟着之前走散了的池易。
而那些阴傀在青衣修士出现后彷佛鬼打墙般在原地打着转,攻势不再像之前那般凶猛。
他万分惊喜开口:“前辈。”
叶微尘扫过下方的学宫弟子,知道他们都无性命之忧,他目光遥望远处那片尸山傀儡,青绸下眸子闪过微光。
从他的视线看去,一座颇为眼熟的天地阵法印入眼帘,那阵法破开时空缝隙,无数阴傀从里面爬了出来,初时还有几分僵硬,随着阵法加持越发敏捷起来。
此情此景,与当年鬼城的惨状何其相似。
威势甚至比几十年前更加恐怖几分。
前尘往事在心间掠过,叶微尘收敛心神,将池易扔给牧子期,视线在那阵纹上停顿片刻,微微皱眉:
如果强行破阵免不了动用星辰之力,一旦动用,先不说消耗之巨,顾庭渊有苍梧在手,很容易找到此处。
以那人表现出的偏执程度来看,此番若是落入他手中,还不知会受怎样的折腾。
可若是不用武力强毁,就需要深入阵眼之中,拆解阵法,逆转空间,将这些不死不活的怪物送回来处。
牧子期看他似乎心有思量,连忙上前一步:
“前辈,此处乃是我上川学宫驻点,不知道为何内宫深处源源不断出现这些魔道邪物,我怀疑此番历练出了内鬼,此事事关重大,您多次出手已是难得,我们感激不尽!”
“宫内情况叵测,您可自行离去,望以自身安危为主。”
叶微尘闻言细细打量了一番他 : 没想到他那向来豪放不羁的挚友居然收了个心思如此细腻的小辈为亲传。
这话出口竟是帮他连台阶都铺好了,要是此番救他们的人不愿意掺和,顺着台阶下便是。
想到这里,叶微尘伸出指尖一点,最前方的阴傀彷佛被一种无形意念洞杀,各个眉心染上一抹血色,纷纷颤抖,而那意念还在阴傀群中徘徊,杀伐之气收割不断,溅落一地血花。
幕后操作之人彷佛察觉到了什么,阴傀攻势缓缓向驻点内宫收缩。
叶微尘见状收回手,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无碍,我也曾是学宫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该袖手旁观。”
牧子期心下一怔,再次仰望那青衣修士时,神色便更加恭敬了。
——意念化形,那可是元婴老祖才能使出的神识杀招。
池易望着那连连倒下的阴傀一脸震惊,他咽了口口水,心里想着这位前辈居然是曾经学宫的弟子,难怪多次出手相助。
可惜前辈好似对他们不是很感兴趣,几番相见都未告知姓名。
上川学宫的修士们也都注意到这一幕,激动地互相对视了眼,他们这群人回到驻点就蒙受大难,师长们都在内宫里生死不知,虽然已尽力传了消息出去,可疑雾未散,援手何时能到还是个问题。
如今有元婴期的前辈愿意出手,多少心里安稳了不少。
叶微尘目光扫过周围狼藉,对着众人略一点头:“内宫危险,你们暂作调息,等待援手。”
说完便朝着内宫所在之处掠去。
*
叶微尘一个恍惚睁开眼来,眼前是一片迷雾笼罩的小城,有人从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走到他身侧:
“傻待着作何?还不进去?”
他转身望去,雾气弥漫里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包裹着修长的腰身,左侧胸口自腰间绣着一支横斜而出的梅花,含苞待放的样子给青年那张硬朗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柔软。
栖寒梅奇怪地看着他:“你这样看我作甚?”
叶微尘微微一愣,仰头望着面前这座城池,城门上方刻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临安。
临安城,一座坐落在沧灵大洲西侧的不起眼小城,城主是个凡人,城内大多为练气修士和凡人居住,因为资源贫瘠又无战乱侵扰,是以多数人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
栖寒梅拉过他有些微凉的手腕,穿过一片迷雾走进城中:
“我们先进去等几天,待牧思远那孙子到了再一起返回学宫。”
他笑了下:“你刚刚筑基,怕是还不知道练气和筑基的天壤之别,正好趁这几天沉淀一下。”
穿过城门的一刹那,身后迷雾竟皆散去,车水马龙中伴随着小贩的吆喝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路人行色匆匆。
叶微尘缓缓抽回自己的手,白绸遮挡住了他的表情,让人越发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