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知府来得快,去得也快。
对于苏谨的巡查,王进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要贿赂,也不找麻烦,来去匆匆的好像就是专门为了来转一圈而已。
不过好在该办的事情已然全部办妥,苏春生已死,就算他有账本自己也不怕。
只要给自己一段时间,对账销账后,就可以销毁证据,再做出一本假账。
唯一可惜的是,那些劫匪并没有带泽儿来交换。
今天自己砍了苏春生,恐怕泽儿凶多吉少了。
“驰儿,随爹去一趟二叔家。”
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四岁的幼子,王进还是咬牙带他出了门。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二家断了香火。
南安义庄。
王府管家王全,带着几个家丁站在义庄门外。
“杨三,你带几个人进去。”
杨三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满不情愿的往义庄里面走去。
“娘的,老爷让你亲自来验尸,你却让我进去?”
但王全是王府大管家,他们也惹不起,再不情愿也要进。
当面惹不起,并不影响杨三背后腹诽他:“你个死太监!”
王全是个太监,在家排行老二。
不过他没进过宫。
王全他爹真是个人才,当年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吃不起饭的时候。
也不知道他爹咋想的,把家里这个老二的‘老二’直接割掉,然后想送进宫去,谋个前程。
可惜,人家宫里不要这种自己dIY过的,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后来,王全进了王家做事,愣是凭着本事,做到了王家大管家的位置。
此时天虽然还未黑,但义庄阴森森的气氛,仍旧吓得杨三举步维艰。
义庄一般不停这种砍了头的尸体。
但王进没有让人验过尸,心里总是不踏实,只能让人暂时放在这。
‘吱扭。’
木门缓缓被推开,义庄一片漆黑,
劣质的薄板棺材停满了大厅,扫眼望去,竟有数十个之多。
杨三看了眼义庄管事,后者指着最深处:
“那三人的尸体就停在里面。”
杨三暗啐一口:“停那么深做什么,晦气!”
咬着牙往后走,路过身边那些棺材的时候,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杨三觉得有阴风阵阵吹来。
“娘的,这风咋这么邪性?”
“没办法,大老爷不给拨银子,义庄处处漏风,你不知道,晚上的时候那才叫一个...”
“停停停,你别说了!”
杨三腿都软了:“放心,这差事办好了,老爷一高兴,指定拨钱给你修义庄。”
“那就谢过了,嘿嘿。”
大老爷拨不拨钱他不知道,但有机会要点东西总是没错的。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好不容易走到最后,杨三却迟迟不敢掀开那几口棺材。
‘苏春生’几人,今天被斩首后,直接扔进棺材里,自然没人替他们缝脑袋。
破败的棺材四处都是缝隙,此时血水正顺着那些缝隙,滴滴答答的往下滴。
‘喵~~~~’
突如其来的猫叫,吓得杨三头皮都麻了:“妈呀!”
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猫猫猫猫猫叫了!不会诈诈诈诈诈诈尸吧!”
义庄管事不屑的扫他一眼,嘿嘿一笑:
“没事,那是只三花野猫,不是黑猫,而且现在还是白天。”
当地传说,夜晚黑猫惊尸,就会诈尸!
杨三缓了好半天才站起来,有心想跑,但是又害怕王管家的惩罚。
最终咬咬牙掀开了棺材。
尸体被斩首的时候,正处于昏迷的状态,倒是没有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场景出现。
但尸首分离的样子,也着实有些吓人。
杨三壮起胆子瞪眼瞧去,才发现一件尴尬的事情。
这仨人,他没见过啊。
没见过的人,您让我怎么认?
不得不说,杨三真的是个好员工。
虽然不认识,但他为了完成自己的差事,还是强忍着害怕和恶心,挨个打开棺材确认。
第一个棺材...血次呼啦的有点吓人。
第二个棺材...还是有点吓人。
第三个棺材...满脸血污的人头,吓人之余还泛着恶心。
‘喀嚓’
棺材盖子再次被合好,杨三迫不及待的起身就往外跑,生怕在这多待一息。
可没跑出几步,忽然如被雷劈中一般,僵立在原地。
义庄管事被他吓了一跳,眉头一皱:
“杨小哥,这地方你可不要吓唬人,别拿这种事乱开玩笑。”
杨三陡然回头瞪着他,嘴唇疯狂抖动着:
“开开开...开棺!”
“不是看过了吗,还开棺干啥?”
管事不明所以,心说你还看上瘾了咋的?
但他惹不起王家的人,只能照办。
一边将棺材重新推开,一边絮絮叨叨:
“杨小哥,虽然这几人都是人犯,但人死为大,
一直惊扰死者是犯忌讳的,你就不怕他们去找你?”
棺材刚刚推开一条缝,将将露出尸首的头颅时,杨三疯了一样冲上去,一把推开管事。
他瞪着眼瞧着那头颅,颤抖着手,上前剥开头颅额前凌乱的发丝...
王全站在义庄外,焦急的踱步。
“这杨三是怎么回事,去了这么久还不见出来?”
“不就是去验个尸吗?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却忘了,自己不一样不敢进去?
不过倒也能理解,他是阉人嘛,五行缺吊,身子偏阴,容易冲撞邪物。
见杨三迟迟不出来,着急回去复命的王全终于跺了跺脚:
“算了,去看看咋回事!”
可他刚迈出一步,义庄里突然传出惊恐的喊声——
“啊——————!”
王全被吓了一跳,差点一跤跌倒地上。
还没回过味来,就看到杨三面带惊恐、害怕、震惊的跑了出来。
“管家,少少少少少少少,少爷在里面!”
王全听得都迷糊了:“少爷?少爷跑义庄来干什么?”
从义庄冲出,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的杨三,跪坐在地,带着哭腔喊道:
“管家,被砍掉头的那几具尸首,不是犯人,是少爷!”
“什么!”
王全将他一把拽起,拎着他的领子就往义庄走:
“放屁!你小子指定是被吓迷糊,看错了!我不信,带我去看!”
义庄管事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杨三疯了一样的冲出去,还以为他真的撞到了邪物。
“都说不能一直惊扰死者了,你就是不听。”
说完还冲着四处拜拜:“各位兄台,可莫要认错人,咱们可是朋友....”
看到王全拎着杨三进来,管事赶紧凑上去:
“王管家您怎么来了?”
王全不理他,看了一眼杨三。
杨三指了指最后面的几口棺材,王全将他丢在地上,直奔最后一口棺材跑去。
到了跟前的时候,他的脚步却不由得沉重了许多。
从棺材露出的缝隙向内瞅去,王全的脸色从怀疑到震惊,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化作了无尽的恐惧与哀伤:
“我的少爷啊——是哪个狠心的害死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