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兄弟,方兄弟,别冲动。
虽然外面是群娘们,但我们现在手无寸铁,又联系不上城内其他兄弟。
现在冲出去胜算不大。
而且一旦和娘子军交手,满清必然调兵前来支援。
到时候我们就麻烦了。”
五枚师太相对比较理智。
现在城内戒严宵禁,天地会力量不能聚集。
在新北军围城之前,清军就收缴了城内所有兵器,连菜刀都没放过。
就凭他们几个赤手空拳,恐怕连娘子军都打不过,更别说清军的支援部队了。
“师太,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联系不上其他兄弟?只要我们打出去,动静闹大。
其他兄弟自然就知道了。
至于武器……一定要用刀吗?
随便拎一把锤子,老子也能把这群娘们砸得哭爹喊娘。”
“胡德帝说得对,咱们干吧。
被一群娘们吓得不敢冒头,我方大洪丢不起这人。”
几个天地会兄弟就要动手。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不可。”
正是天地会创始人之一的沈起津。
他已经古稀之年,在天地会中资格极老,威望隆重。是天地会东南地区的总负责人。
此时的他正在画一副水墨山水画,栩栩如生,画功精妙绝伦,却看不出来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
“沈老,难道你也畏惧了那帮旗人娘们吗?”
胡德帝和方大洪气冲冲地看向沈起津。
沈起津微微一笑。
“老夫已年逾古稀,就算拼死一战,又有何惧?
但你们忘了一件事,城外的军队是谁的军队?”
“四公子郑克均的新北军啊,怎么了?”
“难道你们忘了吗?四公子现在是东宁府的叛军。
我们天地会直接效忠总舵主陈近南。
而陈近南是东宁府大臣。
所以我们天地会自始至终,是延平王麾下的力量。
现在四公子背叛了延平王,我们怎能助他?”
“沈老,你不说这个我还不生气。
现在说起了,我倒要理论一番。
延平王凭什么与满清合作?
我们天地会以反清复明为宗旨,现在难道要我们去帮助满清鞑子吗?
如果是这样,我胡德帝第一个退出天地会。”
“我第二个。”方大洪紧跟着道。
“幼稚。”
沈起津摇摇头。
“政治的事情,你们不理解。
四公子功高盖主,还不听东宁府号令。
如此作为,与反叛何异?
延平王不得已联合满清平叛。
但等占领东南五省,一样会反清复明。”
“这是什么道理?
四公子就算不听号令,那也是在反清。
别说四公子是王子。
就算四公子与台湾毫无关系,是一方独立的反清势力。
我们也要给予帮助。
现在却互相残杀,我不觉得延平王做得对。”
“那请问将来一统天下,谁做主?”
沈起津叹息一声:“政治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攘外必先安内,如果不能做到统一号令,谈何反清大业?
难不成要延平王以父亲的身份,归附自己的儿子?
人伦纲常何在?”
“可是……”
“别可是了。总之一句话,你们要出去可以。
走出这个门,便不再是天地会成员。
老夫会禀报总舵主,将你们从天地会籍册除名。”
“沈老……”
“够了,除非有总舵主或者陈珂香主的命令,否则任何人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沈起津一笔勾勒,用重了力道,墨水污染了整片山河。
胡德帝,方大洪,五枚师太等人,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屋里。
可是没过多久,突然大街上传出喊杀声。
大批武艺高强的青壮男子,从各处房门冲出来,向那些旗人娘子军杀将过去。
手里武器五花八门,木锤,扁担,板凳,石墩子,一股脑向娘子军招呼。
尤其是带头一名女子,抢了娘子军一把剑,顿时犹如神器在手。
“刷刷”几剑,几个旗人女子被划破喉咙。
大街上顿时一片大乱。
“是我们的人吗?”
胡德帝等天地会成员立即探出头去。
“岂有此理,没有老夫命令,是谁擅自行事?”
沈起津大怒,一把摔了毛笔,走到窗前。
可所有天地会成员都愣了。
因为大街上这群“暴民”,他们一个也不认识。
“杀啊,兄弟们,杀向北城门,开城迎接新北军。”
提剑女子砍翻四五个娘子军,仰天高呼。
“暴民”消灭了整支巡逻队,各自捡了兵器,跟随女子向北杀去。
女子率领的这群人明显和天地会类似,是有组织的。
女子这边一起事,立刻惊动了他们在城内的其他组织成员。
大量不明身份的暴民,与女子汇合,声势越来越大。
许多百姓打开窗户、推开门缝观望。
“杭州的老百姓们,满人祸害我们还不够惨吗?
他们在北方掘开黄河,害了千万中原百姓。
这还不算,我们浙江没有遭灾,可是满清这群畜生,不但盘剥压榨,还纵兵抢粮。
这三个月,我们杭州饿死多少人?
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可是我们守着这块风水宝地,却被逼到卖儿鬻女。
凭什么?
那群满洲贵族,整天在旗营里吃香喝辣,却都是我们的民脂民膏。
凭什么?
乡亲们,满清不灭,汉人永无出头之日。
现在好了,台湾四公子的新北军,消灭了满清五十万主力,已经将杭州团团包围。
只要我们打开城门,我们就能脱离清狗的魔掌。
从此过上南京和上海百姓那样的好日子。
乡亲们,拿起你们的武器,冲啊。”
女子率领自己的人马,一边往北冲一边大喊。
街道两边的百姓听到,顿时热血沸腾。
回想起这几个月,杰书十几万大军,因为没有军粮,纵兵抢劫福建和浙江两省。
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杭州作为两省最大的城市,却遭了最严重的灾难。
因为这里有一座满城。
为了稳定军心,稳定南方官员的心,朝廷必须优先满足旗营的需求。
又要养杰书的十几万匪兵,又要养满城里的十几万蛀虫。
杭州百姓苦不堪言。
他们早已憋了一肚子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