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坐镇邺城,急着了解诸葛亮的心意,然而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却是蒋济的尸首。
他大惊失色,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结巴良久,终于说道:“这……蒋先生出使汉营,缘何殒命?”
通行使官回答:“乃自刎也!”
司马懿歪着头,眉毛拧成一个巨大的问号:“这好端端的,为何自刎?”
使官便将二入汉营却被诸葛亮一通揶揄,最后忧恨自杀的事说给了司马懿。
司马懿眼角剧烈的抽了抽:
“这么说,这正事没办,蒋先生就这么自杀了?”
几个随行史官互相看了看,点点头:“正是如此!”
司马懿长吸了一口气,手指点着想说什么,到底握成拳愤恨一挥,最后啥也没说出来。
然后就坐在蒋济身边,捂着额头,一言不发,看样子十分苦恼和生气。
众人皆不敢上前相劝。
过了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又叫来了那几个随行使官:“临走时,那诸葛亮还说了什么没有?”
一使官拱手道:“诸葛孔明言:蒋大人自裁于此,实乃其心中有愧,非其相逼。
烦劳我等,回头将今日所言如实告知大都督。称大都督若有诚意,回头再遣使前来,他自诚心……”
“还遣使??”
这下司马懿彻底绷不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吼了出来!
吓得几个使臣皆埋头垂首战战兢兢。
“我两番派使前往汉营,皆被其骂死……先是江东豪族步氏子山先生,子山先生乃吾之挚友,其德高望重,社稷大才,到哪里不是蓬荜上客,贤身贵体。偏偏到了他孔明营中,被损成一文不值,卖主求荣之辈,气得子山先生羞愤而死……”
司马懿气得浑身哆嗦,对着几人狂喷,就好像他面前的几个使官就是诸葛亮一样。
“吾自诚心派使,却被你诸葛亮活活骂死。反倒说我不是诚心,你们说,这世上可有这般不讲道理之人?”
那些使官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未有,未有!”
“还有,你恨那步子山也就罢了,我就当他是东吴的人,和你们南汉有仇,可这蒋先生乃忠厚之人,他招你了还是惹你了?我命蒋先生为使入你营中,亦是带足了诚意,结果……”
司马懿指着其中一个使官骂道:“结果你又装什么大尾巴狼!蒋先生支持谁做储君,干你何事?你何以偏以此事羞辱蒋子通??”
司马懿气得脸红脖子粗,对着那位被假想成诸葛亮的使官捶了好几下。
终于,他撒了气,情绪似乎恢复了一些。
他开始想,接下来怎么办?
这诸葛亮是不是诚心与我为敌?
我要不要再派个使臣前去?
不行!
两番遣使,皆被其骂死,若再派使前去,又被其骂死了怎么办?
可不再派使,那就难以获知诸葛亮是否真有不臣之心。
也不对,他肯定会有啊!
现在只是碍于刘封的威势,还不敢撕破脸而已!
可既如此,又为何如此待我使臣!
扯书斩使,本来是撕破脸的行为,可关键人家诸葛亮没扯书也没斩使,临走时还给你一句话,让你再派使前来。
这诸葛孔明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司马懿愁眉不展之时,忽闻有一人登门造访。
司马懿恼火得想不见,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何人求见?”
“乃司徒王朗!”
司马懿心中一震,自程昱殉国之后,曹丕便将三公司徒一职给了王朗。
王朗与程昱一般,皆是文武双全之人,亦是司马懿想拉拢的对象。
如今,曹丕弃邺城往东而逃,为掩人耳目,不少魏国重臣没能随之逃去。
他司马懿入主邺城后,一些官员倒戈,也有一些官员闭门不出,赋闲在家。
王朗便是赋闲在家之人,司马懿两次拜访,欲求王朗相助却皆不得见。
不是出门,就是拖病。
这让司马懿一度以为他不想和自己有什么瓜葛。
而如今,竟主动找上门来。
这让司马懿感觉有些意外。
他立刻撩了一把花池的水,往脸上一抹,快步的走了出去。
会客厅,鹤发童颜的王朗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他见司马懿面有悲色,又擦着眼泪不禁感到诧异。
司马懿来到王朗面前,深躬一礼:“司马懿见过王司徒。”
照理说,司马懿现在官至大都督,占据大魏两座都城,手握大魏兵权,根本没必要对一个有名无实的司徒如此尊重。
但司马懿还是做到了,以学生的姿态向王朗行了一礼。
王朗看着他“流泪”的脸,也不禁问道:“仲达,汝这是为何?”
司马懿恨恨的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昔日大魏,何其繁盛,如今却落得如此境地,身为魏臣,吾实心痛也!”
王朗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他何尝不是如此想法。
今次前来,就是想问问司马懿,你到底是想遵奉遗诏,还是想自己为主。
看这样子,司马懿似乎是表明态度了。
“那接下来,仲达你有何打算?”
“我身为魏臣,自有心匡扶大魏,曹丕篡位,吾不得已将其驱之,若能得四公子回京,我定愿扶四公子为大魏皇帝,诚心辅佐,以尽人臣之忠。”
“你要迎四公子回京?”
“正是!”司马懿非常认真的说道:“若得四公子归京,登基为帝,大魏便复兴有望也!”
司马懿眼光何其毒辣,他早看出来了,王朗被曹丕抛弃后,也有心再寻明主。
你以为他想投靠曹植?
不,他实则想投靠刘封!
但直接投靠刘封必然会被人所不齿,有人会说他是大魏的叛徒。
于是,便有意投靠曹植,他知道曹植早晚要降刘封,到时候随主而降,没人会说他的不是。
然而迁都过后,现在全城戒严,未趁迁都之时携家眷逃出,现在再想逃已经不可能。
又或者说,这些天内,王朗都在寻求着如何逃出邺城,但都失败了,才下定决心来找自己。
司马懿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道:“倘若使先生去一趟江东,带四公子回邺城……先生可愿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