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倾月让马车先回乐坊,她想在外走走透透气,在乐坊阁楼里待了几天,除了睡觉就是发呆,脑子整日迷迷糊糊。
躺着躺着就在阁楼地板上睡着,所以这身子骨也有些酸痛。
北市夜里静谧,适合散步,她背着手,借着月光,悠哉的漫步在房顶之上。
走着走着,她看到远处有个人跟她一样,但要比她鬼祟。
白天睡多了,现在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去凑个热闹,好久不干这样的事,她内心还有点小激动。
她隐蔽自己,悄悄跟过去。
那人一身夜行衣,包住了头,蒙住了脸,但花倾月还是认出了她是谁。
月光下,那胸前傲人的弧度,她从小见到大,以她短浅的见识,反正没见过比她大的。
那人正是姨娘花蓉。
她这几天都说身体不舒服在屋里歇着,不让任何人打扰。
原来是偷跑出来。
看她这样子肯定在干坏事。
她还记得蓉姨娘对自己说过,她不能轻易出乐坊,出去就是给要杀她的人递脖子。
杀手团的人不会让手下的人活着脱离,生是杀手团的人,死是杀手团的鬼。
死在刺杀路上是他们最好的结局,胆敢叛逃,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折磨,人间地狱十八层让你挨个尝遍,还不给自杀的机会,最后还要被做成人彘,用来以儆效尤。
蓉姨娘是见过的,所有进入杀手团的人,都会亲眼见证叛逃者的下场。
之所以她能安稳的活在月清坊,全靠长公主的庇护。
月清坊里的所有人,虽然怕长公主,但是没人恨她怨她。
看着眼前的蓉姨娘,花倾月就更想不明白,什么事能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出月清坊。
蓉姨娘翻墙进了一处府邸,跳到内院,朝着主卧房吹了迷香。
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花蓉用短剑挑开门闩,悄悄进去。
花倾月就在院子里的树上看着全部过程,她不打算过去,就蹲在树上看着。
屋里的一点火光游走各处,估计是蓉姨娘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两炷香的时间,蓉姨娘吹熄火折子,退了出来,把门关好,轻敲一下门,门闩就落下,好手段。
花蓉站在门外叹息一声,还说了什么,因为太小声,花倾月没听见。
但看蓉姨娘的神情,似乎很失望。
花倾月觉得差不多了,从树上跳下来,把她堵个正着。
蓉姨娘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一跳,眼看就要惊叫出声,刚说一个“倾”字,花倾月赶紧捂住她的嘴。
花倾月轻声在花蓉耳边说,“蓉姨娘,我们出去再说。”
蓉姨娘顺从的点点头,但人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来。
这丫头什么时候跟着自己的,竟然毫无察觉,是她太厉害,还是自己退步了。
花倾月看姨娘慌张的样子,想着,不会以为自己是杀手团的人吧。
出了府,俩人找了个巷子隐蔽处停下。
花倾月一副被我抓包了的得意样,审视着花蓉,“蓉姨娘,说吧,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花蓉可不打算如实招来,但也想不出其他借口,就信口胡诌,“没干什么,睡不着,闲着出来遛弯。”
这借口,说给三岁的花倾月她都不带信的。
“遛弯?夜里?去人家房里遛弯,怎么里面有俊俏小公子吗?
还用迷药,你想干嘛?”
花倾月表情逐渐猥琐。
花蓉看她这个样子气急,“说什么呢?
你蓉姨娘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不要侮辱我的清白。”
花倾月倒是想不出来其他理由,“那为什么?”
月清坊钱有的是,不为财不为色,这么拼干什么,老命都不要了。
花蓉叉腰,蛮横道,“老娘做事哪里要那么多为什么。”
花蓉就不信了,只要我守口如瓶,你能怎样。
花倾月觉得跟她站在这里掰扯,纯属浪费时间,不如用强。
于是她步步逼近,活动着手腕,手指被她掰的嘎巴响,“你不说是吧,那我要上手了。”
说着就朝花蓉扑过去,上下其手,以挠痒痒为掩护,在花蓉胡乱抵抗时,一手朝她胸口掏去。
刚刚跟着她时,看到她进府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点头确认后才进去。
那纸上肯定有答案。
果不其然,花蓉见到那张纸握在花倾月的手里时,整个人就慌了。
她去抢,还用了功夫,被花倾月躲闪过去,“那个,倾月啊,这纸没什么,你给我。”
花倾月知道比功夫自己不是蓉姨娘的对手,直接跳到房顶,“有没有什么我看过了自有判断。”
花蓉轻功不如她,知道她跑了,自己也追不上,就泄了气,后背倚着墙,装作懒散满不在乎的样子,抬头看着蹲在房顶上的花倾月,实则心里慌乱。
她多么希望花倾月看不懂。
花倾月打开那张纸,借着月光看着纸上的字。
上面一串人名,有男有女,人名旁边又写了住址。
刚刚去过的地方对应去过的街道,应该是名单的第五人。
光看这些看不出什么。
花倾月挠头,正面看不出什么,那翻过去呢,有没有写啥。
花蓉紧盯着花倾月的动作,嘴里默念,别翻,别翻。
花倾月看着蓉姨娘紧张的样子,故意摆弄手里的纸,最后还是把纸翻过来,看到玉陨霜三个字。
花蓉狂跳的心,到达嗓子眼,她张嘴就能蹦出来。
这毒药花倾月知道,小时候跟蓉姨娘学配毒药的时候,她给自己讲过。
玉陨霜喝下去,会在睡梦中没有痛苦的死去,死去的人面色不改,看着和活人睡着时没什么两样。
联想到母亲死时的样子,她脑子忽然炸裂。
她紧握手中的名单,跳下屋顶,目眦欲裂的看着花蓉,眼睛猩红,“娘亲不是突然病逝,是被人毒死的,这些都是嫌疑人,对吗?”
她猜出来了,花蓉到达嗓子眼的心又重重落回去,坠的她生疼。
花蓉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放弃抵抗,“是。”
她要是再隐瞒,她怕花倾月会暴走,会挨个去那些人面前拿刀抵着他们的脖子,质问是不是凶手。
这名单上的人都是姐姐生前单独见过的人,单独接触过,都有送毒药的机会。
“为什么,不告诉我。”
花蓉睁开眼,看着花倾月,“这事我一个人去做就行。
杀人就要杀手来做。”
花倾月反驳,“不,娘亲被害,我也该知道。
凶手我也要去找。”
花蓉有点急切,抓住花倾月的双臂,“倾月,你能不能听蓉姨娘的劝,好好的回去做你的将军府大小姐。
姐姐的事我会处理。
你娘亲放你走,是想你能过的自由自在。
你的手不能沾血。”
花倾月甩开花蓉的手,“蓉姨娘,如果你能瞒我一辈子,也许我会心安理得的做将军府大小姐。
但是我知道了,就没法假装不知道。
娘亲不希望我的手上沾血,难道就想你的手沾血吗?
娘亲她太善良了,她不会让我们去给她报仇。
可我要去看看,到底什么人,连避世的娘亲都不放过。
娘亲死的不明不白,我要知道真相。
我还要亲手杀了他。
杀人者就该偿命。”
花蓉没法再劝下去,要是先知道花朝被毒死的是花倾月,自己是被瞒着的那一个。
她在知道时,也会气的崩溃。
所有人都能无动于衷,她们俩不可能。
但是她不能让花倾月牵扯进来。
她们都希望她做一个快乐的孩子,没有恩怨和烦恼。
趁花倾月不注意,她伸手去夺名单。
脆弱的纸张经不住拉扯,花倾月攥的又紧,嘶啦一声,名单一分为二。
两人同时后退,又一同看向手里的名单,花蓉手里握着大半的名单。
花倾月的名单里只有一人。
花倾月刚刚就看了上面几个人,没看后面几个。
这最后一人,金镶玉大粽子,什么鬼。
花倾月,“你这最后一个,怎么光有外号没真实名字,地址。”
花蓉,“我还没调查到她,只写了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花倾月看着外号旁边的小字,是对那人的衣着相貌描写,尤其是对衣服。
这么华贵的衣服,不是一般衣坊能做的。
查起来应该不难。
花倾月举了一下手上的小纸条,“那这人归我查了。”
花蓉不信花倾月运气那么好,只一人就是她要找的凶手。
“好啊,她给你了。”
趁她查人的这段时间自己也要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