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杜青临没有把长公主叫醒的打算。
就这样带着昏过去的长公主回了宫。
等长公主被安置好,杜青临打算离开,今天他也很累,种桃花挖坑身体累,看长公主抽人心里累。
临走前他想起来,把一瓶药酒给了华嬷嬷,“还要劳烦嬷嬷给长公主的脖子上点药。
怕这脖子劈多了,再歪过去。”
嬷嬷接过药瓶,把它紧紧的攥在手里,不安的问,“今夜还需要焚安神香吗?”
杜青临说,“焚。
还有明天早上不要叫醒她,等我来。”
嬷嬷回道,“是。”
交代完,杜青临心思沉重的背着手走出了玉琉宫。
本来想上了马车直接出宫。
脚刚抬起来,觉得还是要跟皇上聊一聊,毕竟今天的事皆是因他而起。
去见皇上马车坐不了了,那就腿着去吧。
他让马车去宫门口等他,让侍卫长给他带路。
皇上在御书房,已经知道了长公主的事,但是他已经允诺刘贵妃建摘星阁,自然不会取消,既然杜青临来找他,那压力还是给到他。
杜青临也不想拐弯抹角,谁让皇上不占理呢,“陛下,您这摘星阁一定要建吗?”
皇上镇定的回答,“建是要建的,不过可以缓缓,等长公主好点再说。”
杜青临心想,这话说的,好像您让了一大步似的,“陛下,这个阁楼的重点不在于早建还是晚建。
是只要您建了,它杵在那里,就是长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您建摘星阁的目的要是单纯的看星星也就罢了,但是,是打着赏刘贵妃的名义建的。
长公主的意见能不大吗?”
其实杜青临想说的是,就许你跟别人恩恩爱爱,不许长公主谈个恋爱。
皇上可不打算退步,“可也不能一直什么事都要顺着长公主的意。
而且,刘贵妃是刘丞相之女。
朕已经把建摘星阁的事说出去了,如果反悔,那刘丞相的脸色也不会好看。
刘丞相是三朝元老,朕初登帝位,还是需要他支持的。”
杜青临面露难色的说,“陛下,长公主本来这些日子在忙建乐坊的事,心里平静不少,吃的香,睡得好,也没有幻听出现。
今天受到刺激失控,还好侍卫长出手及时,要不然那个工部侍郎就跟以往的那些太监一样,是个死。
您还没见过长公主拿鞭子抽人吧。
那是必须抽死才解气。
今天她才抽了三鞭子,就被侍卫长打晕,那心里的气肯定还没撒完。
她的邪火发不出去,病会憋的更严重。
可也不能就放纵她残害生命吧。
现在还能暂时掩盖,可时间久了,死的人多了,事情会捂不住的,届时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长公主。
那时再要保她可就难了。
陛下,您刚刚也说了。
您初登帝位,还需要各方势力的支持,可也有很多人居心叵测就等着您出错。
即便是长公主出错,他们也会把错归结到您的身上,他们会逼着您表态,处罚长公主。
长公主要是再保不住,您身边也就没亲人了。”
皇上自然舍不了这个妹妹,母后临终前也交代过他,一定要护住她,就她那个脾气秉性让人找到把柄太简单,可终究是他的骨肉血亲,不到万不得已,他都要保她。
日后他当了皇帝,要是没有长公主在身边,这个皇帝也太孤独了些。
孤独的滋味他是体验到了,这个妹妹也实在让他头疼。
皇上思索了一下开口道,“那你的意思是,现在要是有法子让长公主发泄,她就不会更严重。”
杜青临回答,“这也只是暂时的。
最终还是要她自己解开心结。
可眼下还是要有个发泄的地方,最主要的是,避人耳目。
今天这事算处理的快,周边的人都已经被控制住,消息不会外传。
这次是解决了,下次呢?
陛下后宫现在也有几十人,日后还会有新人进去,万一哪天您再一高兴,赏了谁,她肯定还会受刺激。”
其实呢,杜青临也有想过,给长公主找个新人替换旧人,可转念一想,在皇上眼里谁又配得上他的妹妹,难啊!
况且接触了长公主后,他也清楚知道,长公主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性子,她想不通的事,别人是帮不了她转弯的。
在她眼里,谁来开解,谁就会成为皇上的帮凶。
皇上眉头拧紧,停顿片刻开了口,“朕倒是有个隐蔽的地方。
知道的人少,好控制。”
杜青临眼前一亮,“什么地方?”
皇上顿了顿,“这个……
朕会让侍卫长跟你解释。”
杜青临知道皇上不说,他就不能追问,看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但是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宫外头暗里的事都是杜青临做的,有几件能上的了台面摊开来看,比这些还要隐晦吗?
他也懒得跟皇上纠缠,说点事,云里雾里绕半天,他这身子骨累了一天,还受了惊吓,可要早点回去休息。
既然皇上说了,侍卫长会跟他解释,那还是问他更快一点。
出了御书房,他赶紧凑到侍卫长身边,一脸期待的等他开口。
可侍卫长一脸警惕的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侍卫长牵着杜青临的手腕,一路走一路瞧,见到人还躲来躲去。
杜青临觉得自己像是跟他有奸情一样。
等侍卫长找到一处无人又僻静的地方时才停下来。
侍卫长又是很意外的向他身侧靠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嘀咕,温热的气息搞得杜青临不仅耳朵痒,浑身都痒。
侍卫长没有半分松懈,时不时的还要用眼睛瞟一下周围的动静,也就没有注意到杜青临别扭的样子,
杜青临从刚刚还是一直激动的,侍卫长越是神神秘秘,他越兴奋,毕竟是皇上都难以启齿的事,皇家秘闻向来是老百姓最喜欢听的。
可听着听着他就有点害怕了,浑身的汗毛都被吓得立起来,冷汗也从鬓角流下来,他捂着嘴巴,不敢置信,还有这种事情。
这皇上都告诉他,存的什么心,秘密知道多了,死的更快。
侍卫长说完,直起身子,一脸严肃的的说,“杜老爷,这事,只能您一人知道。”
杜青临拿袖子擦了擦汗说,“知道,知道。
侍卫长您不用担心。
这事杜某肯定烂在肚子里。”
他哪敢跟别人说啊,谁知道谁就是个死。
他想赶紧跟侍卫长告别出宫,可一回头想起来,现在在什么地方他都不知道,还得劳烦侍卫长给他带出去。
这回他一改刚刚的兴奋劲,蔫头耷脑的走在侍卫长后面。
都走到宫门了,魂好像没跟上,管家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到。
还是侍卫长轻轻推了他一下,“杜老爷,明天记得早点进宫。”
杜青临才下意识的回答,“好,好,好,明天一早就来。”
上了马车,出了宫门,杜青临紧绷的神经才将将舒缓。
他像被抽走了脊骨一样,瘫坐在马车里,眼睛发直,嘴里自言自语道,“造孽。
造不完的孽。
报应。
都会遭报应。”
算了,多的不去想,先回家睡觉去,所谓一睡解千愁。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杜青临就翻身起床,实则这一夜心事太重根本就是一直迷迷糊糊浅眠,没有睡实成。
一点点风声划过,都能吓得他身体在被子里一缩。
他觉得眼皮比身子还要重,他想再一头栽进被子里,可他有不得不起的理由。
他疲惫的摇摇头,真是老了,自己年少开始帮家里做买卖时,不也是这样天天早起,还精力充沛的很。
他坐在床边,猛的起身,想像年轻时一样,结果差点没闪到腰。
吓得管家赶紧放下洗脸水,跑过去搀扶,“老爷,您慢点。”
杜青临捂着腰,“慢点,是得慢点,这个节点扭到腰,所有一切就都毁了。”
管家担忧的说,“老爷就不能不管了吗?
小姐已经嫁人,我们回老家,守着几亩田,几个铺子,日子简单点,总比这里好。”
杜青临长长叹了口气说,“回不去了,自打皇后把若琳接走那一天,日子就过不安生了。
这还要怪当初我太不争气。”
管家说,“这哪能愿老爷。
要愿就要愿皇家自私,老天无情,拆散骨肉分离,人世两隔。”
杜青临笑了一声,“你说的也没错。
终归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左右不了的。”
杜青临用清水洗一把脸,接过管家递过来的面巾。
边擦着水边说,“我记得辛管家比我还要大两岁。
从我记事起,你就跟着我。
如今两鬓也白透了,多半都是为了我操的心。
要不过些日子,你先回老家吧……”
杜青临话还没说完,管家就要跪下去,杜青临赶紧扶住他,“你这是干什么?”
辛管家激动的眼眶红肿,声音颤抖着说,“老爷,您可不能抛下我啊。
您也说了,我这辈子都跟在您身边,这要是离开了您,我该干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以后再也不说放弃的话了,老爷您做什么我都跟着,我,我……不是嫌累,我……”
管家已经哽咽的快说不出话,杜青临也知道自己突然说这样的话吓到他,“好了,好了。
这么一大把年纪,说跪就跪,膝盖还要不要了。
还要流眼泪。
快点起来,我要扶不住了,刚刚没扭到腰,现在要扭到了。”
管家担心老爷的腰,赶紧起身去扶杜青临。
杜青临安抚他说,“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的身体。
可既然已经为皇家办事,就没有想抽身就能抽身的自由。
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身死还不连累家人。
我们这条路注定要走到阎王殿才算罢休。”
管家抹去眼角要留下的眼泪,悲壮的说,“那我也陪老爷一起。”
就像他们年少时第一次见面一样,他慷慨激昂的对着还咿呀学语的杜青临说,“以后您就是我的小少爷,我辛壮誓死保护杜小少爷!”
时光荏苒,人还是那两个,只是都被岁月蹉跎的满脸沟壑。
杜青临激动的拍着管家的肩膀说,“好!
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活一天赚一天。
走,这就进宫去!”
管家拉着杜青临说,“老爷,您还没吃早饭。
昨天晚上回来就直接躺下。
吃点东西也晚不了多少。”
杜青临迈着大步往前走,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不吃了,早饭让那些厨子吃吧。
我带你进宫蹭饭。
我们也去尝尝宫里厨子的手艺。
我们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各地的美食也都吃了,唯独没吃过宫里的。
今天就去尝尝。”
管家紧跟在杜青临身后应和着,“好!
全听老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