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府里上下都在忙活宴会接待的事情,花倾月头发没梳,衣服没换的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之前安夫人说要给她两个贴身丫鬟,是她自己拒绝的,说自己来去自由惯了,可不想要两个跟屁虫。
今天这种日子安夫人自然不放心花倾月,过来帮她梳妆打扮。
衣服穿了好几层,笨重得抬胳膊都费力。
端正的打扮自己看自己都有点陌生。
在乐坊时衣服都以轻便利于出行为主,像这种复杂的还是第一次穿。
等花倾月装扮好,还别说,真的有那么一丝陌生的端庄感,浑身上下都透着违和,这不是自己,是安夫人心目中的安南夕。
但看着安夫人满意的模样,她觉得假装一天她理想中的女儿也没什么不行。
她随着安夫人移步到前院,跟在她身边,让她叫人她就鹦鹉学舌一般跟各位亲戚朋友打招呼,过场走完,最后没一个记住的。
来者都送礼,老管家在门口为宾客登记礼单。
写到长公主时,长公主的侍卫不肯告诉管家长公主送的礼品是什么。
她说,“长公主吩咐,礼品要亲自交到安南夕手上。”
长公主的人老管家不敢怠慢,就让人去禀告安夫人。
正好陪在安夫人身边的花倾月觉得无聊透顶,一听长公主的礼物要自己亲自去拿,她高兴的拍手。
长公主最近游历四方,肯定淘到了什么稀奇的宝贝。
她拎着裙子就要往外跑,被安夫人拦住,“这里宾客诸多,你不好拎着裙子跑,要慢慢走。”
心急的花倾月听话的把裙子放下,不让跑,那就小步快走,一溜烟的,到了会客厅她一眼就认出面前这个一身男装的人是长公主身边的那个侍卫。
她怎么能忘记呢,当初就是她拦着自己,不让她冲过去找长公主报仇的。
今天她是来送贺礼的,那自然要笑脸相迎,反正都笑半天了,这个她已经熟练。
她道也直接,伸手说,“礼物呢?”
女侍卫没有回她的话,反问道,“长公主送你的匕首你有带在身上吗?”
花倾月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意外,但她还是撩起一层层厚重的裙子,掀开裤管,把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取下来说,“在呢。”
女侍卫一把夺过花倾月手里的匕首说,“看好了。”接着就在花倾月面前耍了一套刀法。
女侍卫以花倾月为靶子,极为利落的给她演示怎么稳准狠的刀刀刺入对方的致命处。
花倾月自然是害怕的,但是为了面子,她故作镇定的看着刀从自己的脖子胸口各处划过,一动未动,虽然后背已经出了冷汗,但是衣服厚,不会被察觉。
等女侍卫展示完刀法,她还鼓掌叫好,“好刀法。”
女侍卫不理会她,冷脸问她,“学会了吗?”
问的花倾月是一脸迷惑,“你是说,刚刚是在教我,那你不早说,我没看清啊。”
女侍卫不耐烦的说,“那我再演示一遍,最后一遍。”
女侍卫把刚刚的刀法稍微放慢了一点又做了一遍。
这次花倾月认真仔细的看着把招式记在心里。
女侍卫第二次演示完后把匕首递给她说,“你来一遍。”
花倾月接过匕首,内心狂喜,哈哈,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报仇的机会来了。
她同样把刀从女侍卫的眼前,脖子前,胸前划过,她假装一个不注意划破女侍卫衣服,但是女侍卫丝毫不为所动,眼睛都没眨一下。
女侍卫心里怕不怕她无从得知,但是她心里暗爽,要不是今日是庆祝的宴席,肯定要借机让这个女侍卫出点血。
这刀她用来切过桃子,削过木头,伤人还是第一次,虽然没见血但也算开刃了。
女侍卫见她可以把整套刀法施展出来,说,“虽然动作记住了,但出刀还是不够快,以后还要多加练习。”
花倾月忍不住心中的疑问,“长公主送我的礼物就是这套刀法吗?就没有别的什么低调中透着奢华的,透着闪的什么宝石古董银器。”
女侍卫说,“还有别的。”
花倾月欣喜的把双手端在脸前,殷勤的笑着,等女侍卫把礼物放到自己手上。
但女侍卫并没有掏东西的动作,依然背着手站得笔直,接着说,“长公主还有一句话让我转达给你。”
花倾月听了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太长时间没有掏,所以自己没听清,女侍卫到底说的是“话”还是“画”,她歪着头看着女侍卫。
女侍卫学着长公主的口气说,“出了月清坊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遇事多动脑子,脑子不好使就少做冲动的事。”
花倾月心想,这话还真像长公主会说的,“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女侍卫说,“不确定,也许很快,也许很久,看心情。
长公主知道你会问,所以这也是她的原话。”
花倾月“哦”了一声说,“替我告诉长公主,谢谢她的礼物,我很喜欢。”
女侍卫说,“客套的话少说,闯祸的事不要做就行。
这也是长公主的原话。”
说完女侍卫转身离开,花倾月提着裙子,小步紧倒腾的在后面跟着她,说,“不留下来吃点东西再走吗?”
女侍卫不理会她,快步甩开她,离开将军府。
花倾月站在原地说,“可惜了,少了个下药的机会,这要是留下来我非给她来点星痒粉拌饭。”
花倾月内心感慨,以前还借用过长公主的亲戚的身份,现在还真的成了亲戚,自己还真是长公主的外甥女。
世界真是个圈啊,兜兜转转,弯弯绕绕,说不定哪个路口站着这些人在等你。
她小心的把匕首绑在腿上,用厚厚的裙摆遮盖住。
她转身慢悠悠的往安夫人那里走,听到安北晨从后面喊,“南夕,南夕,南夕。”
花倾月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不就是安南夕,她回头看到安北晨身边一左一右的站着洛川和李觅寒。
这是多久四个人没见面了,花倾月高兴的提着裙子跑过去。
安北晨对她喊,“慢点,慢点,别再摔倒了。”
到了三人面前安北晨说她,“你看看你今天穿的这么端庄,还拎着裙子跑。”
花倾月说,“端庄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在你们几个面前还装什么知书达礼的大小姐,互相的落魄样子又不是没见过。”
四个人谈笑着往后院走,那里安北晨特意单独摆了一桌。
四个人落座,如今关系来了个大洗盘,各自内心都欢喜,就花倾月一人烦不胜烦。
洛川给花倾月的酒杯斟满酒,自来将军府后她应该一滴酒都没有碰过。
花倾月刚要欢喜的接过斟满酒的酒杯就被安北晨夺过去,“她不能喝酒,一会儿还要送宾客,一身酒气怎么行。”
急得花倾月跟只小憋尿得小狗一样直跺脚,“安北晨,一口,喝一口也不行吗?”
安北晨坚决的说,“不行。”
花倾月气的大喊,“安北晨,不让喝你还在桌子上摆酒,你故意气我的吗?”
安北晨说,“你不能喝,我们三个可以喝啊。”
洛川和李觅寒看着两个人不管,他俩之前没确定兄妹关系还是现在确认兄妹关系都一个样子。
洛川心里高兴,所爱之人,亲朋好友都在身边,何等的幸事。
不求日子轰轰烈烈但求细水长流。
李觅寒也高兴,当他得知花倾月不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时,他彻夜未眠,老天还是眷顾他,又给了他些许希望。
花倾月和安北晨打闹半天,花倾月的力气终究抵不过人高马大的安北晨,尤其这一身臃肿的衣服,大幅度的动作根本做不了,累的她满头大汗。
酒没讨到,饭菜也索然无味。
他们三个倒是高兴的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花倾月吃了几口,她放下筷子说,“来的宾客都带了贺礼,你们的呢?”
洛川说,“我的礼物因为太过巨大,还没有打磨好。”
李觅寒说,“我的贺礼已经交给管家。”
花倾月看着埋头吃饭的安北晨说,“安北晨你的呢?”
安北晨抬起头看着她说,“我就是礼物啊,有这么好的一个哥哥,不就是最好礼物。”
花倾月对他翻一个白眼,“你接着吃。”
等花倾月再次站在安夫人把所有宾客都送走时,整个人已经累瘫了。
她想快点爬回自己的床上,可等躺在床上,困意半天也不来,她又起身在屋子里转圈,不知道干点什么好,反正就是不想静下来。
刚刚油灯已经被她熄灭,她懒得再去点燃,反正今日外面的月光明亮,照进屋子也能看个大概。
想到这里她推开屋门,翻上房顶,胳膊做枕,仰头看天。
今日天气不错,天上繁星众多,月亮又圆又大。
可离自己都好远,不似揽月楼,自己像是置身在繁星月亮之中。
她正望着月亮出神,安北晨在她旁边坐下。
把一个坛子递给她,“喝吧,中午不是没喝到。”
花倾月立马起身接过,打开坛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
开心的笑着,“痛快!”
安北晨搓手不安的说,“你有什么烦闷的话可以同我说。”
花倾月的确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不能对着安北晨说,再伤了他的心。
来到这里,没有一天是按自己心意活的,天天早睡早起,一日三餐顿顿不落,读书散步都有安夫人陪在身边,唯一属于自己的夜晚也不能溜出去,只能安分的躺在被子里睡觉。
她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带静和公主去宫外兜一圈,这样安逸平静的日子,真的很消耗人的性子,自己渐渐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提不起劲 ,也吃不下饭。
她笑着对安北晨说,“这里很好啊,吃喝不愁,人人相处和睦,岁月静好。”
安北晨听她说的像是反话,“你知道吗?你会故意避开对爹娘的称呼。”
花倾月含糊的说,“有,有吗?我没注意。”
安北晨确实说到点子上,安夫人她躲不开,为了不想叫“娘”尽量不说话,凡事点头摇头蒙混过去。
至于安将军她也没怎么见过他,甚至她觉得安将军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子很可怕,但凡有点他的影子出现,自己必然躲闪过去。
就像老鼠躲着看家猫。
至于安北晨,以前就叫他安北晨,现在还叫安北晨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可。
安北晨说,“我知道让你立马改口很难,可你不知道父亲母亲等你叫他们等了多久,你被抢走时,还不会说话,张嘴都是咿咿呀呀的,那父亲母亲听了都很高兴。
你不想叫人,起码不要故意躲闪,见了面至少笑着点个头也行。”
花倾月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
安北晨觉得气氛有点沉重,调侃说,“要不你先叫我一声哥练练。”
对于突如其来的要求,花倾月有点不知所措,她猛喝一口酒,在安北晨期待的目光下喊出了那一声他期待已久的“哥”。
令花倾月没有想到的是,平时大大咧咧的安北晨竟然哭了。
她掏出手绢赶紧给他擦眼泪,“怎么就哭了。”
安北晨说,“你再叫一声。”
花倾月,“哥。”
安北晨,“唉。”
安北晨又说,“你再叫一声。”
花倾月,“哥。”
安北晨无限反复的求花倾月叫自己哥,最后烦的花倾月照着他的后脑勺打了一下,“差不多行了,训狗呢!”
两兄妹在屋顶上坐了好久,也聊了好久,当花倾月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时,兴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立即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