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云梦甚感欣慰,笑意盈盈地从旁看着。
“干嘛盯着我看!”
懿美感觉到他,忽然没好气地叱道。
令狐云梦微微一怔,随即转笑道:“因为怎么看也看不够......”懿美闻言,噗嗤笑出了声,但很快又假装板正了脸,左右顾看,忽然眼前一亮。
“盘螭御极杯!”
看到桌上摆放着的圣杯,她兴奋地脱口而出,紧接着将它揽进怀里,反复揉搓,爱不释手。
令狐云梦见状称奇,只道:“你居然认识?要不是李如意提起,我还不知道有此宝物,说来倒是要好好赏她,这杯子可救了你我的命。”懿美闻言眉头微皱,眼神中有一丝不屑,反问道:“你何曾用过盘螭御极杯?”
令狐云梦伸出了手臂露出伤口,说道:“它救了你的命,也就是救了我的命。”懿美眼珠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灵王,一句“恶心”到了嘴边,终是忍住没有说出来。
“成王呢?怎么不见他来看我?”
懿美瞪着灵动的眼睛,若有期盼地向令狐云梦问道。
令狐云梦道:“你不是一向很讨厌他吗?怎么刚刚病愈,就提起他来?”懿美道:“我何尝讨厌过他?你可真没良心,当初要不是成王避位让贤,请你坐了九天圣教右复国的宝位,你哪有今天的荣耀?”听意中人如此数落,令狐云梦不知是醋意大发还是不以为然,脸色立时变得难看。
“我看你病着一场,脑子也坏掉了,若无我一人,九天教能不能延续到现在,还未可知。凭我一身本事,什么荣耀、地位,还需别人施舍吗?”
懿美见他动气,果也害怕,急忙改了面目,笑迎道:“人家只是一时语失,干嘛这般生气?”
纵他百炼钢,听她这么一顿细声细语,也顿时化作了绕指柔。
后山禁地的暗洞里,嵇昀身后吹来一阵阴凉,携带着呛鼻的臭味。
“啊!”
紧接着,嵇昀被吓的惊叫,回头正看见太叔髦张着嘴向他扑咬过来。嵇昀急忙闪过,此时他观太叔髦已非常人,心里只剩下恐惧害怕,哪里还敢亲近。太叔髦一扑不中,反身又来扑就,这里本来狭小,嵇昀很快就被逼近到墙角。
“师父!师父!”
太叔髦双手狠狠地掐了上来,嵇昀大叫师父,可他哪里还有半点人性,已经完全是一具行尸走肉。离得近了,身上散发的腐烂臭味叫人十分难忍,一双干枯无神的眼睛里黑色的瞳仁放得很大,整个眼白呈出一种蜡黄色,那绝不是活人的眼球,如果非要比拟的话,倒是和九天圣教总坛暗河里的人体傀儡“黄鱼”有九分相近。可当下的情形,却比对付黄鱼困难了许多,毕竟面前这个人曾是自己最亲近的、如父般的恩师,嵇昀虽然害怕,却不忍心向他施加狠手。终于,趁着太叔髦动作上的一点破绽,嵇昀抓紧把头一缩,脚下一个滑溜,闪身得脱出来。
“师父,你别再来了,不然......不然昀儿要拔剑了。”
两人相距不远,就这么紧张地对峙着,太叔髦张开流涎的嘴,目光依然痴迷。一步一步向嵇昀靠近,嵇昀只能步步后撤,小心地注意着师父或突然袭来的一击。果然,太叔髦抢先发难,咆哮着向嵇昀抓扑。
只听嗡的一声,嵇昀快把飞鸾剑挡在身前,剑身因为一瞬的惯力而弹出寸许,剑光闪在太叔髦脸上的一瞬间,太叔髦忽地愣住,似被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
“师父?”嵇昀长这么大,见过的奇异之事算在一起,怕也没有最近经历的多。他趁着太叔髦定立不动,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确定师父却非死而复生,而是死后尸身被歹人用阴毒的术数所控制,大概就与九天教控制黄鱼等怪物的方式如出一辙。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胆子大到敢在乾元门做这种事?让我知道是谁不让师父安息,死后还要折腾他,我不但要折磨死他,还要他的脑袋也挖空,在里面填满大粪不可!”嵇昀越想越气,师父生前最有骨气,可下场却是如此凄凉,就连尸身也要被人如此羞辱,直恨得咬牙切齿,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以牙还牙。
为了彻底搞清楚这里隐藏的秘密,他只身再往洞的深处探寻,走出不远,瞧见前方黑洞洞的没有光亮,便转身回去取了一个火把,再往深处走去。
“想不到在这底地下,又是一个迷宫......”
洞连洞,洞套洞,上方是令人望而却步的石林,下方却是较之更加复杂的连洞。嵇昀来到一处三岔口,前路分左右,不知该去哪条,正犹豫时,隐约听见水流的声音。
“难不成这里也有暗河?”逐渐增加的信息,无一不让嵇昀愈加相信,这里的一切,都和背阴山魔教总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了水声指引,嵇昀便循声入洞,不久便来到了有声音的源头之处。他把手里的火炬向前递了递,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不禁瞪大了眼。
原来这里并非有什么暗河,整个眼前是一个偌大的“池塘”,里面翻滚着银白色、纯净的金属液体。
“是水银。”嵇昀上次见到这情形,还是在罔极塔下,那里是一条往复循环的水银天河,而相比之下这里的水银池则更显得蔚为壮观。
“这里应该是尽头了。”嵇昀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就连蛇虫鼠蚁也都极其罕见,正在考虑要不要回去时,忽然身后传来动静,似是什么猛兽向他狂奔过来,嵇昀赶忙躲闪到一旁,贴住石壁。身后那家伙猛地从洞口扑出,径直坠入水银池中,和落水时发出噗通的响声不同,掉进这水银池时无声无息,如同被沼泽缓缓地吞没。嵇昀幸亏机敏,一个闪身躲过了那厮的偷袭,不然即便不受伤,也必将掉进池子里被水银淹死。
可他刚要松了口气,借着火把看一看那东西,却惊讶地发现原来不是什么猛兽,而是不知为何再次发狂、乱跑乱抓的太叔髦。
“老头子!”嵇昀顾不得许多,尽管他明知这只是受神秘人摆布的“活死人”,但第一意识仍不忍心看自己的师父再次受难,亦或许今晚见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嵇昀已经难以保持冷静,激动之下一跃跳进了水银池,试图带师父的遗体上岸。
但水银的吸力是他始料未及的,尽管催动朱垠神功的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力,但在无处借力的池塘里却是毫无用武之地。况且这池子里的水银并非平静如镜,而是一直围绕着中心涌动。嵇昀非但不能解救师父,就连自己也被强大的吸力给彻底淹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浑身无力的嵇昀终于苏醒过来,惊魂未定的他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身处在另一个干净的石洞里,心里不由得惊道:“是有神仙相助还是我已经到了阎罗殿了?!”边疑惑着边向山洞深处探目瞧去。洞穴并不高,越往深处,越是难通行,嵇昀心里好奇,便试探着向里面走去。
“谁来了?”
“谁在里面?!”
洞里本来幽黑,这一声问话又是非常的低迷深沉,使人不免要打个机灵。
忽然,四下里火焰腾然跃起,照得洞里异常通明。嵇昀大骇之余,看到身前身后矗立着八根火柱,牢牢围成一圈,圆圈的里面,对设一黑一白两座石坛,自己正站在黑坛边上,而白坛之上,竟然端坐着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
“啊!”
嵇昀被这一幕唬得心头七上八下。他注目观察,看到老者的皮肤虽皱纹满布,但色韵红润如童,衣着尽管简单,却难掩优然之慨,看起来只是端坐不动、一言不发,然仙风道骨之姿,已尽显无余。
“咳咳!”
老者轻咳两声,洞中火苗随之抖动,继而老者操着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嵇昀闻言心念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难道面前这位老人家就是神仙?不错,看他童颜鹤发,一定是神仙不是鬼怪......”
于是躬身虚心问候道:“老神仙,小子不慎误闯此地,打搅了您老的清修,方才老神仙出手救命,小子嵇昀感激不尽!”
老者轻抬睫目,两道悠长的白眉如云汉星落,掩映着一对明亮透彻的眸子,长吟道:“本自虚无中来,错分五行阴阳......”微沉片刻,又道:“我非神仙,亦凡人耳,诸事皆由因缘运会,你我洞中相见,原为天地法象罢了,何言感激。”
“在这种地方枯坐清修即便没有飞升也算得是半个神仙了。”嵇昀见老者姿态甚伟言谈玄妙,无不更加惊奇敬重,忙自介绍道:“老前辈,在下嵇昀,恬任海昏派第五代掌门,前辈禅机处处,想是道家高人,在此得见,不胜荣幸!”
“海昏派?哎,真是‘洞中一月,世载千年’,贫道闭门坐关但觉不久,却已寡闻鲜知至此了。”老者轻声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