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青惊道:“家主是想……杀姜海?”
“不然呢,还有什么比这更有效的法子吗?”陈三嗤笑道,“虽然阴诡。”
他把玩着手中棋子,轻轻勾唇:“也好,省了我还要去创造机会,准备一下,不日拜访姜海。”
“公子,这消息保真吗?”蓝青还有些担忧,“万一其中有误差?”
陈三肯定地道:“放心,绝对真实。那丫头是我在外面捡回来,亲手安排过去的,她天生耳聪目明,虽无修为,却可隔墙听声。不会有误。”
第二天晚上,陈三又收到了更为确切的消息:“鬼影楼接受委托,陈慎要求于玉佛寺刺杀。”
时间一转,巡察使已在路上,陈三还未寻得机会去拜访姜海,陈慎却派了他去姜家。他面上不情不愿,心中却是大呼妙哉。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用那条消息与姜海做了交易。
按他自己的要求,被姜海打了一顿后,他满身狼狈、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时,与迎面而来的姜桑落擦肩而过。
两人有过一面之缘,此时擦肩而过,直觉熟悉,而后能认出彼此,便再无其他感觉。
当时姜桑落还没有回到庄子上去,正好是去拜别的。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那往外走的身影。她觉得不对,按姜海的性子,不太可能动手,如果真要动手,也不可能只是这样的棍棒之伤。
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姜海喜欢用鞭子,喜欢一下就见血的法子。
她又留意了从里面出来的执刑的府卫,也并非族中负责执刑的人,而是姜海的亲卫。
电光火石间,她心中萌生一个怀疑:陈三和姜海之间,有问题。
她改变了去说回庄子的事情,又转回去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私下却动用自己在府中收买的人脉,询问了当日的事。有一个刚好是姜海派出去散播谣言的,他跟姜桑落说了此事。
姜桑落立刻推断出,陈三应该是跟姜海做了什么交易,此举是冲着他那个大哥去的。但是她很好奇,陈三拿出了什么条件,能让姜海同意与他交易。
但即便不知道,也不影响她想做的事。
陈三图谋陈家,而她可以添把火,让野心膨胀,借刀杀人。
回到山庄后,她乔装出去,“偶遇”了陈三。她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陈三果然野心勃勃,看得出心动。两人互相约定后,一拍即合。
陈三借姜海之手散播传言引诱陈大,她则暗示姜大引君入瓮,一石二鸟。
对于姜桑落而言,借刀杀死一个仇敌;对于陈三而言,他本就筹谋两家,阻碍他的人越少,他当然越开心。
当然,姜桑落承诺了,可暗中帮他,前提是真到了他吞并姜家之时,不得伤害他们兄妹二人,陈三答应了。
原本计划只是如此,可当陈三回到府中时,又发生了一件事——陈二再次轻薄陈青芜!
陈三勃然大怒,怒火催动杀心,他动起了心思——姜海不死,他送一个蠢货过去送死,如何?
他寻来姐姐陈青芜,告诉她让她主动去引诱陈二,等到玉佛寺的时候约他相见等等。
陈青芜对他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他保证不会让她受委屈,会处理掉陈二之后,陈青芜便照他说的去做了。
他改变了计划,也将改变之处告诉了合作伙伴姜桑落。
姜桑落一看,也动了心思。
她知道不止是陈二,她的二哥姜二姜涣阳也是对陈青芜一片痴心,虽然是见色起意。
既然两个老大已经算计了,一个还是两个老二又有什么关系呢?
已经够大胆了,越乱反而越有可能在这当口隐瞒过去。
而且,相对于陈二,姜二其实更好操作让他到指定地方去,那里毕竟是姜家的院子。
于是,她想让陈青芜暗示姜二夜会,姜二定会上钩,最好这些能“不小心”让陈二看到。届时,陈二那种不可一世的小人,出于愤怒也好、欲望也好,总之也会前往。
陈三同意了她的计划,并着手准备。
姜桑落同他提起一个人,成为了关键——姜家嫡女姜涣月。
她是姜涣星兄弟两个的亲妹妹,娇纵单纯。姜海希望用这个女儿联姻,姜涣月却暗中已经心有所属。
谁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大小姐,会喜欢一个不显眼的庶子,这个庶子,还是对头家的。
恰好,此事姜桑落知道,她撞见过姜涣月偷偷送信和东西给人,而那时,恰是陈三在姜家,两家谈起婚约时。
于是,姜桑落明白了,为何姜涣月平日里会对她阴阳怪气。原来是为了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荒唐的婚约,可笑的嫉妒。
姜桑落跟陈三互换了贴身之物,是合作诚信的保证,也是互相的威胁。
姜桑落只是将这东西在姜涣月面前晃了两下,姜涣月便妒火上头。她便数次联系陈三,想与他培养感情。
一来二去,陈三佯装有所感动,不经意间说起陈家筹谋在新矿,又倾诉了陈二对他姐姐的不伦之情。
姜涣月知道大哥爱财,就含糊地跟他提了此事,姜大早知道传言,但有所怀疑,可以听陈家也有心思,他便满心争强好胜了。
姜涣月也知道二哥喜欢陈青芜,她便跟他倾诉说陈姐姐命苦,希望姜二能帮衬一二。
姜二果然动了心思,玉佛寺之前,就悄悄与陈青芜互通过书信。玉佛寺一见面,姜二更是痴心大动,自然上钩。
至于这两个人谁会死?
陈三其实没有预计两人会死,只要两人一起出点意外,就足够他后面操作了。
但他不知道,姜桑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的结局。
去玉佛寺前,姜桑落连续三天夜观天象,最后确定,玉佛寺那夜几乎一定会下雨。
下雨好啊,下雨衣裳会湿,要进屋换衣裳;下雨山体会散,山洞会塌……
下雨好啊,哥哥喜欢。
哥哥会很开心。
雨夜,一切如期而至。
四个儿子,两伤、一死、一涉案。
铺开来看,案子处处有人为的痕迹,却又处处合理,因为没人有问题,所有人都只是做了本身的自己。
陈三与姜桑落将野心与阴谋联合,合作一致,共掌棋局,是完美的合作者。
陈慎与姜海自诩掌控者,却习惯了高高在上,忽视了脚下鼓动的尘埃。当所有的尘埃各有所想,他们会被蒙住眼睛。
陈青芜只是向两个追求者表达了不同的心意,但其中卑贱,她会隐瞒。
姜涣月只是爱上了明知不能爱的人,悄悄地被自己的春心感动,却不知做了别人的刀。她舍不掉为大小姐的高傲,也会隐瞒所作作为。
布局者、自诩国王的棋子、看似被迫却习惯被操纵的棋子;
谎言构造者、旁观者、愚者……
一条人命,却是所有人都牵涉其中。
欲壑如渊,他们只是都凝视着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