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程道:“关于云崖谷下四人,时间有限,属下只查到,他们分属两支队伍。”
“其中两人叫做‘白书’‘白诗’,都是文书阁的人。另外两个叫‘苏千里’和‘向助’都,出身长乐巷。”
“文书阁势力庞大,人员分布广,错综复杂,长乐巷也鱼龙混杂,手下人的手对着两边伸得不长,短时间内想查到更多,很难。”
赵北宸眼睛微眯: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四个是‘恰好’去了云崖谷,又‘恰好’赶在那个时候救下了赵白衣和柳醉玉?”
“这……属下暂未查到他们四人与九皇子和安平侯有交集。”
郑云程道:“但是据所查消息,属下猜测,文书阁的两人应该不是意外,很可能是故意找上九皇子的。”
“只是属下不确定是他们看重九皇子的文道成绩,意图招揽,还是孟家或是……陛下嘱托照顾。毕竟,文书阁近年来的确一直想打入四国皇室来着。”
“至于长乐巷……”郑云程犯了难,“属下无从判断。”
“这两人脱离队伍,据说是因为出身,受人排挤,所以离队。就单看看所掌握的行踪,俩人也不像是有目的性地直奔云崖谷。”
“所以目前来说,这两个人是意外的可能性比较大。”
赵北宸双眼微眯,指腹摩挲着桌案上繁杂却有规律可循的纹路:
“是吗?”
“既然查不清楚,那就等他们醒了,听听他们自己怎么说。”
“若真是意外、巧合,本王也就记下便是,若不是……醉玉,赵白衣。”
他语气平淡,木制桌案上却留下浅浅的指痕。
郑云程犹豫了一下,躬身道:“王爷,还有火药一事,也……没查出来。”
赵北宸面色更冷。
火药一事,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
火药自前朝开始出现,四国建立以来才开始用于军事,但因为其特殊杀伤力,目前处在各国皇室世家管控下。
他本以为凭借他所掌握的军部力量和武道势力,大郢的绝大部分火药去向都在他掌控范围内。
不想这次突然有火药出现在猎场,他不仅没捕捉到去向,甚至都不知道这样危险的东西在他眼皮子底下埋伏进了猎场。
“这样批量的火药,又能运进猎场,还能有谁?”赵北宸目光深邃,仿佛穿透营帐,在某人身上定格。
“五皇子!”郑云程道,“这次恐怕只有他能做到了。”
“一来,程家行商,产业遍布大郢,有些私密产业,像冶铁金矿私盐,包括火药,一直以来我们只捕捉到蛛丝马迹却没抓到具体证据,五皇子是绝对有能力弄到这样一批特质火药的。”
“二来,此次五皇子主要负责猎场守卫安排事宜,他的妾室所出身的冯家又是本次猎场守卫的主管,若大开方便之门,这件事很容易做到。”
“只是……”郑云程还有不解,“五皇子真的会这般大张旗鼓地行事?”
“光动用自己私自豢养的犬牙还不够,还弄出这么大动静?这不是主动把手下的私密暴露出来吗?”
赵北宸思虑片刻,道:
“老五目光短浅,真为了杀死两人有这般动作也不足为奇。毕竟,即便他这样做,我们也还是难以抓到具体的把柄,奈何他不得。”
赵北宸起身:“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他。”
而是柳醉玉与赵白衣之间!
他转身走出营帐,暖黄的日光洒在他身上,却难以融化他心中的冰冷。
他在想柳醉玉——
柳醉玉,柳醉玉,你千万不要让本王失望。
————
一个时辰后,苍鹭山卧龙宫接连收到暗卫传回的消息——
九殿下脱离生命危险,但心脉受重创,日后极易留下病根。并且,根基受损严重,日后再无可能踏足武者道路。
安平侯身负重伤,失血过多,尚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需过今夜观察。
消息一到,皇帝砸了满地的碎片。
赵正忠沉着脸摁着桌子,心中说不出是失望、烦躁、无力还是愤怒:
小九本就身负异国血脉,又天生体弱无法习武!他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非要他残废了、死了才妥协吗?
毕竟是血脉同源的兄弟,这样一个本就无可能的孩子他们都一点容忍不了?
他赵正忠到底养出了一群什么孩子?赵氏皇族的皇子就一心这些事情吗?
“朕还在这呢!”
百般乱绪化作怒火倾泻而出,赵正忠掀翻了桌上茶具。
“就在朕眼皮子底下!皇子不像皇子,臣子不像臣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吗?”
欧福跪在殿中,默不吭声地听皇帝发泄。
等赵正忠骂够了、骂累了,歇息的功夫,欧福起来劝慰保重龙体。
赵正忠冷哼一声,坐到椅子上,神色已经恢复平常,语气也是波澜不惊:
“召四位皇子青牍殿觐见。然后让安宁先来见朕。”
欧福传令下去。
————
命令传达,四人很快便到了青牍殿。
老二裕王赵北宸最先到达,随后是老五赵云霄,再是老大太子赵承业、老六赵承霖。
皇帝还没到,太子坐在正座下首,赵北宸坐在他对面,赵承霖挨着太子,赵云霄挨着赵北宸。
四人分列坐席,无人说话,殿中的气氛沉默到近乎凝固。在旁侍候的宫人也都是低眉顺眼,不敢多看,不敢出半点声响。
“呵。”太子赵承业率先打破沉默。
“听闻此次九皇弟和安平侯得以险象环生,多亏了二弟及时赶到施援。”
赵承业开口,话锋直指赵北宸。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来二弟这次不止狩猎战果丰硕,还能得到父皇额外的嘉奖了。”
赵北宸敷衍地扯了扯嘴角:“为弟只是运气好罢了。”
“往年的猎物数量总是落下太子殿下一截,今年猎物数量得了第一,更能及时援救九弟和醉玉,实在是幸运。”
赵承业脸色一僵,赵承霖脸色发黑。
谁不知道,太子年年狩猎得第一,是有其他队伍的猎物帮他充数?
只是此事大家心照不宣,没人真的讲出来。但这不代表,没人敢说。
赵北宸这话,相当于当面掀开遮羞布,当面阴阳了。
赵北宸乐得看两人黑脸。
他最讨厌的人之一,就是不尊重武道精神、不把武道放在眼里的人。恰恰老大老六就是这种人。
他注视着对面的两人,诚恳地道:“再者,殿下,为弟可不敢奢求嘉奖,只希望能尽快查出凶手,给小九和醉玉一个交代才是。”
赵承霖眼神闪烁,太子也嘴唇一抖,随即道:“本宫当然……也希望如此。不过……”
赵承业转移了攻击对象:
“据本宫所知,出事的云崖一带是由冯家公子负责守卫巡逻,而冯家……五弟,本宫记得,你与冯家公子略有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