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提前预设好的不算长的一段距离,真正在其中的冲撞还是出乎他们的预料。
俩人跟陀螺一样被冲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跟河里的石头打了多少架。
反正,下水之前还觉得刺激、跃跃欲试的柳醉玉,是一脸菜色的被向助拖上岸的。
刚上岸,她就呕出一口满是土味的水。
“咳咳、咳……我的天……”
柳醉玉捂着腹部,死鱼一样往地上一躺:“忒刺激了。”
赵白衣维持着仪态,强压下想吐的感觉,伸手将她扶起来:“起来,不能躺在这儿,到干的地方去,裹上衣服,处理伤口。”
柳醉玉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跟上他的脚步。
向助任劳任怨地又给处理一遍腹部的伤口。柳醉玉摁住他要扯自己肩部衣服的手:“这个不用了,不碍事,留着还有用。”
向助犹豫,还未劝说,赵白衣也开了口:“算了,留着吧,留着更像是匆忙之中处理的,没处理妥帖,更真实。”
向助这才妥协。
向助留下来照看,其余三人则去将老虎拖过来,又在一路上伪装出些许凌乱痕迹。
柳醉玉跟赵白衣在山洞中休息,裹着向助他们的外衣,窝在一起。
——
金乌略西斜,深谷便重归于昏暗,发黄的微光透过枝叶缝隙打在他们身上。
时至未时末。
轻功不错的白诗在外面探查赵北宸队伍的动静。
柳醉玉靠在赵白衣肩膀上。
一开始心跳还没从刚才的刺激里恢复过来,后面心跳慢慢平静下来,河水的凉意下去了,莫名的热度却充斥了头脑。她有些头昏脑胀,以为是失血过多,加上疲累,没在意。
等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开始觉得浑身发冷。不是温度低的那种冷,就是觉得由内而外的冷。她一开始以为是衣裳快干了带来的冷意,可越往后越觉得不对。
等她想张嘴说什么,却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了。
柳醉玉脑中浮现出唯一的想法是:要完蛋。
赵白衣是被肩膀处的温度惊到的,他转头一看,就见身边的人小脸苍白、神色萎靡。他立刻心觉不好,立马喊向助:“向助,快过来!醉玉不对劲。”
赵白衣扶着她,向助过来,一瞧便变了脸色:“发热了,肯定是伤口在恶化。她伤口来回折腾了好几次,身体受不住了。”
他伸手把脉,又试了她额头温度,道:“她现在太虚弱了,没办法自己退热,得给她降温。”
柳醉玉烧得迷迷糊糊的,但意识尚存一丝,闻言抬抬手指,握住向助的手指:“别……留着。”
她声音很虚,但已经足以让两人听清。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烧下去,”向助立刻表示不同意,“你现在的身体扛不住。再这么下去,不出半个时辰,非得烧出问题来。”
赵白衣也态度坚定:“我去让白书打水来。”
“没事。”柳醉玉还想挣扎一下。
赵白衣冷了脸:“小孩子不知道深浅,向助,按你说的做,白书……”
话还未说完,白诗匆匆进来禀报:
“殿下,裕王的队伍到了。”
“正好……这……”柳醉玉挣扎着借着向助的搀扶站起来。
她用尽力气,睁开好像肿了一样的双眼,伸手戳了戳赵白衣:“走了。”
赵白衣一抬手:“我先吃那个东西。”
“好。”柳醉玉见他服下那颗药,立刻朝白书示意。
“扶他一下啊,我可没……没力气……扶了。”
白书自觉上前扶住赵白衣。
服下药,赵白衣不过平静了几息时间,便瞬间脸色大变,一俯身便喷出一口鲜血来,整个人也被抽空所有精气一般,直接倒下去,虚弱得不成样子。
即使有心理准备,柳醉玉还是吓得不轻:这药效是不是有点逼真过头了?
瞧着他痛苦虚弱的模样,柳醉玉担忧地握住他的手:“你、你怎么样?”
赵白衣半靠在白书身上,虚弱地声音发颤,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还好。”
柳醉玉心道:好个屁,看起来跟半截身子入黄土似的。
当然,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目前,都是那种,一眼看得出在鬼门关前溜达的模样。
——
于是,两人扶着半残的两人,苏千里牵着马,几人朝来时的地方挪步。
刚磨叽一刻钟左右,便有一支队伍赶来。
头前一人玄衣玉冠,却风尘仆仆,不待马儿停稳便一跃而下,几步冲到近前:“小九,醉玉!”
来人正是二皇子裕王赵北宸。
赵北宸面色焦急,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待到近前,他飞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担忧的目光先安抚过柳醉玉,然后伸手扶着了赵白衣:
“小九,醉玉,可算找到你们了。”
“王爷!”他话音刚落,柳醉玉便喊了一声。
就这么两个字真是恭敬、感动、委屈、敬畏都全乎了,那语气仿佛是见到了亲人。
赵北宸当然是一副长辈、王爷的模样,心疼的目光扫过小少年上下的狼狈,郑重地对她道:“醉玉,辛苦你了。”
“我……”柳醉玉眼中的感动激动几乎要涌出来,但她努力压着,稳住语气道:“护卫殿下是我应该做的,醉玉,不辱使命。”
她话音刚落,赵白衣便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难看。
赵北宸看在眼里,心中百般思量,却没有显露出来。
“你们俩伤得太重了。”
他看了看几个陌生的少年人,问道:“你们的伤可有简单处理过?”
苏千里代为回答:“草民苏千里拜见王爷。”
“回王爷,草民的同伴刚好会些医术,已经帮九殿下和侯爷处理过了,只是草民条件有限,需尽快仔细处理过。”
“那就好。父皇已经得知此事,薛太医他们已在山下营帐等待。”赵北宸道,“猎场深处危险,得先带你们到那边去,你们忍一忍。”
顾及他俩的伤势,赵白衣与赵北宸、苏千里与柳醉玉分别共骑一匹,将他们两人带回去。
柳醉玉偏着头,刚好与同样趴在别人背上的赵白衣对视。她扬起个笑脸,赵白衣冲她眨眨眼,柳醉玉点点头。
赵北宸携部分亲兵亲自带他们离去,其余留下的人则立刻着手“检查”这边的情况——至少明面上的目的,只是检查。
河岸的残留的水痕、老虎的尸体、打斗的痕迹,都被他们细细检查后记录,等之后一同上报给赵北宸。
赵北宸在头前策马,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未显现——
事情发展,已经出乎了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