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手下一群人已经开始打扫残局。安宁伤势不轻,左手垂在身侧还动弹不得。
“跟我过来,”柳醉玉冲安宁示意,“跟着我的轨迹,别踩错了。”
安宁立刻想到那神来一笔的霹雳弹,让那群猝不及防的杀手死伤大半。他看了看帐篷周边黑乎乎的地面,心道:难道还有?
安宁紧跟着柳醉玉,安全到了营帐,两人掀帘而入。
一进去就看见,赵白衣坐在桌前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了口水。
那从容优雅的模样,不知道情况的人,还以为他在什么雅阁品茗。
要是这种时候,安宁还猜不出是这位九殿下和安平侯早有准备,早就提前计算好了一切,他就不是固执而是失智了。
赵白衣目光扫过衣裳染血、抿唇站立的柳醉玉,最后落在伤势惨重、满身狼狈的安宁身上。他起身,道了句:“安校尉,辛苦了。”
安宁瞳孔轻颤,苦笑一声:“属下只是职分所系……尽力而为。”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少年,道:“还是多亏了侯爷,将为首的四人接连重伤或斩杀。”
“安校尉伤得不轻,快去处理伤口吧。”
赵白衣道微微压低声音,道:“这雷云憋了许久,还没下下来,恐怕将是一场大雨。”
安宁心中一惊:难道?还有?
赵白衣却没再说什么,只道:“守卫队离不开安校尉,安校尉快些去吧。”
安宁只好行礼后退出去。
安宁刚走远,柳醉玉脸色一白,抿着的嘴唇立刻张开,俯身“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赵白衣骤然失色,连忙上前扶住她,急道:“你怎么样?”
柳醉玉表情难看,而后干呕了两下:“还……行……yue~”
“呕,咳咳……”柳醉玉又呕出一些,“呸呸。”
等到吐干净这一口憋着的血,柳醉玉脸色反而好了很多。
她长舒一口气,摆摆手:“放心,没事,小伤。”
“就是那老头,一双手确实厉害,光他一个还不成问题,跟那几个人一起动手就有点顾不周全了,被老头一掌震到憋了一口血。”
她无奈摊手:“外面那么多人,都是外人,我正威风着呢,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就吐了呀,只好憋着了。哎呀,差点给我憋死。”
“这口血吐出来就没事了,放心。”
“行了。”赵白衣收敛了神色,但表情却也没好到哪儿去,“少说点话吧。”
他转身拿起另一个茶杯,给她倒了杯温水漱口:“赶紧趁这个空喘口气。”
柳醉玉也不客气,拿过来,坐下就喝,也没吐,直接就咽了——她还挺渴。
“唉!”赵白衣转身拿个痰盂的工夫,转回来就见她已经把水喝完了,嘴里的血都咽干净了。
“你是真不讲究。”赵白衣头大。
“嗯嗯,”柳醉玉灌够了水,嘴又立刻忙起来,“说起来,我家狼卫和你家的人还真挺能干的,这霹雳弹位置、用量、威力,恰到好处啊!”
赵白衣道:“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是必须准确。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若他们有半分差错,你我现在便没法坐在这里了。”
是的,那霹雳弹是他俩的人提前安置的,位置是早就选好的,火药是早就算计好用量和威力的。而他们进入猎场后的所有行动轨迹也都是提前计划过的,今日驻扎在哪里、具体扎营位置在哪儿,也全都是预先标记好的。
未雨绸缪,步步为营。
而现在看来,计划一直在按他们预设的方向发展。
柳醉玉狠狠点头:“回去可以给狼卫加月钱!”
“唉?白衣。”柳醉玉道,“你那设计霹雳弹的人不错,很精通嘛,之后介绍我认识认识?”
“你……”
赵白衣话未说出口,外面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安宁撕心裂肺的喊声:“殿下——侯爷——快走!!”
“唉!”柳醉玉抹了把嘴边混着血的水,提枪起身,冷冷一笑:
“第二拨人,来了!”
赵白衣目光冰冷,他起身,虚揽着她的肩,低声道:“不可逞强,保存体力,按计划行事。”
柳醉玉展颜一笑:“放心,有数。”
“咔嚓——”
“轰隆隆——”
夏日的惊雷仿佛近在头顶,蜿蜒电蛇撕裂厚重的阴云。如古树倒挂蜿蜒扭曲的雷电劈下,照亮山林的夜空。
转瞬光明与夜幕重叠,照见忽而倾泻而下的雨水。
今夜的大雨,下了。
雷雨急促,砸在地上,溅起满地鲜血。电闪雷鸣,雷光晃了眼,有如潮水般的黑衣人不断涌来。
这是第二拨人。
第二拨人来得声势浩荡,上百黑衣人涌上来。
他们武功参差不齐、五花八门,明显不如上批杀手训练有素,但人多,又蓄势已久,精力充沛,对上连番恶战的守卫队如砍瓜切菜。
黑压压的人涌上来,出招下手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安宁心中骇然,惊觉:这一拨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他和他残余的护卫队很快便招架不住。
黑衣人里,忽然冒出几个身手格外出众的人,飞驰一般,有目的性地朝营帐奔去。安宁等人猝不及防,无人去拦。
安宁当即喊了一嗓子,试图提示里面的殿下跟侯爷。
然而营帐内毫无回应。
就在同时,几名黑衣人已经接近营帐边。
“哈哈哈拿命……耶?”
忽然听得脚下“咯哒”一声轻响,那人一低头。
另一人反应极快抽身暴退,大喝:“有陷阱!”
话音刚落,又是几枚霹雳弹轰然炸开,几人或被炸伤,或被烧伤,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霹雳弹威力不大,数量也不多,只是毕竟差不多贴脸炸,来得猝不及防,声响又大,几人被炸得脑袋“嗡嗡”的,有些迷糊。
最前头踩到霹雳弹的倒霉蛋,也是受伤最重的,一双腿被崩得血肉模糊。
他正抱着腿哀嚎,忽然雨幕中银光一闪,只听得“欻”一声,一柄银枪已近在咫尺,直奔咽喉!
他暴叫一声只来得及伸手硬抗。他的一身功夫主要在这一双手上,平日里练的都是空手入白刃!
“什么?!”
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眼眸中倒映出轻易撕裂了自己手掌屏障的枪影。
“啊——”
惨叫刺破夜色,枪头捅穿手掌。
柳醉玉从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当即用力,枪头硬生生怼进咽喉!
她干脆抽枪,那尸体便从枪头上滑落。
大雨将枪头清洗如镜,将大地渲染开鲜红的花。
“砰!”银枪入地,枪尖朝上将落下的雨滴撕碎。
小少年身形如枪,锦衣染血,恍若修罗。
她站在营帐前,脚踏鲜血,身伴银枪,一人似有万夫莫敌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