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扬起纯真的笑脸，声音乖顺：
“嘿嘿，小师叔。”
小师叔？
刘瑾三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柳苏。
柳苏已经放下了长袍，袖子却还半卷着，提着的拳头就在少年眼前。
剩余三人也一边穿衣服，一边连滚带爬地过来跪下。
整整齐齐，在柳苏脚下跪了一排。
一个个大气不敢喘，悄悄地小心翼翼地挪动手，扯着歪斜的衣裳。
柳苏看得眉头拧成疙瘩。
“晋岳、柳玄乐、阮沐风、姜子麟，又是你们四个！”
被点名的四人头皮发麻。
柳苏一顿痛骂：“早训后文书课，又逃课！”
柳苏伸手，一拳摁倒一个柳玄乐。
他痛斥道：“干什么在这儿？衣服也不穿？”
“我说过多少次了，有女弟子女弟子！一身排骨也不怕吓着人家！”
柳玄乐摸了摸脑袋，缩着脖子又跪回来。
柳苏一个回肘，“梆”的一声，又顶在脑袋上，躺了。
“蹼。”姜子麟没憋住。
立刻得了柳苏的“青睐”和“恩赐”。
“哎哟！”姜子麟一双圆眼痛得眯成缝，立刻龇牙咧嘴笑不出来了。
柳苏又到了阮沐风身边。
这家伙生得清冷。平日里一柄寒剑、一面折扇，唬得女弟子一个个追在屁股后面嗷嗷叫。
这时候还一副“与我无关”的淡定模样。
然而……
柳苏落在他脖子未消的红印上，眼角抽搐，一把就将这小兔崽子提溜起来：
“阮沐风！你去干什么了？这是什么？你才十六！”
“……嘿……咳。”姜子麟憋得脸都快炸了。
柳玄乐第三次跪回来，这傻憨憨没憋住：“嘿嘿。”
柳苏一个刀子眼，柳玄乐用生平最快的脑回路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小师叔阮沐风他昨天偷溜出去买酒喝又被城东头卖豆腐家的大苗缠上了抱住了亲了口。”
“……亲肿了。”
柳玄乐换口气，补上一句。
柳苏：“！”
刘瑾三人：“！！？？”
阮沐风：“……”
什么云淡风轻早已崩坏，他脸都绿了。
柳苏拳头已经举起来了。当时最先跪下的晋岳眨巴着眼，补上了关键一句：
“没办法，阮沐风就是招那些不是人的喜欢。”
“啥？”柳苏拳头及时停下。
“大苗是只猫。”
柳苏：“……”
“滚……滚！”柳苏气出颤音，一指门外，“立刻马上去给我跑三十圈！”
“啊~”柳玄乐下意识发出抗议的声音，“三十圈也太……”
他已被一拥而上的好兄弟一起闭麦。
“太什么？”柳苏瞪过去。
晋岳扬起笑脸，这小崽子长得一脸正义，捣蛋却从来都是带头的。
“太好了！”晋岳一脸诚恳，拖着柳玄乐走过。
“太对了说的。”姜子麟压着嘴角红着脸走过。
阮沐风应着柳苏冷眼过来，微微张嘴：“妙~”
“等等！”柳苏叫住四人，再转身过来时，面容温和，文质彬彬
——如果不看没放下来的袖子那边的话。
柳苏道：“这三位，是奉侯爷的命来堂中的，之后与你们住在一处，你们务必照顾些。”
三人连忙行礼。那四人也赶紧先回了一礼。
晋岳眼珠一转：“小师叔，怎么个照顾法呀？”
柳苏瞥他一眼。晋岳立刻懂事：“啊不劳小师叔教授，我会，我明白，‘照顾’呗。”
“滚！”柳苏端着一张玉面，发出咬牙切齿的骂声。
四人拽着衣襟、扯着裤子，撒腿跑了。
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柳苏放下袖子，温和地笑笑，道：
“别怕，没事。这四个小混蛋就是调皮，但是心性不坏，也是这一代中最出色的四个。”
“这便是你们暂住的地方，你们放好行李，我再带你们去膳堂、演武场转转。”
——
另一边，十一穿堂过院来到北院，进到正厅。
正厅之中，端坐着一人。
肩背宽阔雄壮，撑满灰青长袍，身如山岳，面如方鼎，皱纹深刻，威严透骨而出。
袍袖之下，一双大手裹着手套。
十一朝正前方的人行礼，道：“十一见过堂主。堂主，那三人已安排在晋岳他们的房间，由柳苏负责。”
这位堂主便是柳醉玉口中的“独孤一”。乃是一位曾经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他的一身功夫，最主要的就来自那双手套里的手。
江湖有英杰榜，由四国初代君王同江湖武林共同创立，朝野一致认定，其上大洲四国高手分列坐席。
英杰榜三十六年一排，至今已有二代，八年后，便是三代重排之时。
而独孤一，三十年前，就凭借这一双手占据高居第五，名号“缠丝手”。
后来，独孤一遭仇敌追杀，双手遭受重创，江湖上传言他一身功夫被废去大半，随即便淡出江湖了。
只是无人知晓，他当年被柳家所救，三年里，受柳醉玉所托，一直帮助执掌柳家东草堂。
独孤一示意他坐下，道：
“夏苗降至，胶州府地方府猎选拔正在关键时候。咱们武堂正跟府城那些世家子竞争皇家猎名额，黑山晋家那些处处针对。此次堂中学员前往黑山历练，只怕不会太平。”
十一道：“我明白。所以，安排他们，与晋岳那几个心眼多又闹腾的住在一起，一来保护，二来监督。”
“我也会让黑山那边的人注意他们的情况。这三个王城来的崽子，定叫他们全须全尾地回去。”
这时，打外面又进来一人。锦袍散发，面若冠玉，桃花水眸。
这人揣着手，耷拉着肩膀，眼睛半睁着，水雾朦胧，没什么精神。
偏生生得俊美，便有种要死不活的美。
这人是武堂教习之一，排行在六。
老六拜过独孤一，打个哈欠，道：
“先生，二十个小崽子，有十八个都成功完成府猎。”
按照规定，地方猎即各府府猎，在王城夏苗开始前结束，各府猎前三甲可赶往王城，参与后半段的王城西山猎。
战绩优秀者，或有机会直接在王城寻个一官半职，或者攀附上高门贵胄。
是以每年王城夏苗又被称为“非正式武举”。
因此，府猎名额贵重。
按照以往惯例，府猎名义上要留给民间武堂共三十个名额，但实际只会挤让出十个。
近年来，东海各府庶族壮大，民办武堂发展势头迅猛，府猎的民间名额逐渐被要回。
像文城，各依靠煤炭矿产生存的世家显露衰颓之势。
今年府猎，柳家东草堂异军突起，一家便占据十八个名额，偏偏以黑山晋家为首的世家还奈何他们不得。
但独孤一却是脸色发冷：“还有两个怎么回事？”
老六撇撇嘴：“年轻气盛，别人给下套就跳进去了，没比完就被罚下场，取消了资格。”
话落，屋里的气压都瞬间低了。
独孤一向来是极为重视武堂弟子的心性的，这也许跟他的经历有关。
见独孤一面色不佳，老六安慰道：“先生莫气，那两个小子原本成绩不错的，不错的……”
说完，闭眼，累了。
十一：“……”
你确定这是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