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康定街街角,四个少年围坐在一起,中央放着几本泛黄的武功秘籍。
四人挑挑拣拣:
“上威十八式?”
“打开看看……我去!怎么是这种书??下一本下一本。”
“菊花宝术?这什么名字,肯定是假的,放那边!”
“合欢……行了假的。”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唉……这哪有一本真的啊?”
这是他们自己从集市上淘来的或者别人送的,但筛选到最后,除了两本基础的锻炼身体的拳脚,其他都是假的。
“可惜了,柳家武堂早就关门了。要是武堂开着,我肯定去学几招柳家枪。”
说话的是一个健壮的少年,生得浓眉大眼,皮肤被晒得泛红稍黑,但双眼炯炯有神。
少年名叫吕长奉,父亲曾是柳家护卫,后来走镖。受父亲熏陶,他是这几个人里唯一正儿八经会几招的人。
“可就算是开着,凭我们的身份也进不去武堂吧。”另一个瘦小的少年李浩说道。
李浩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在找到专门替酒楼跑腿的活之前,小偷小摸、溜门撬锁的招数学了一手,后来遇见吕长奉和刘瑾之后,就没再干偷摸的事情了。
“耗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说话的是几人中唯一父亲与官府沾得上边的一人,名唤刘瑾。他父亲是一个小掌固,负责看管仓库。在权贵遍地走的王城,这样流外的官员与平民差别不大。
刘瑾道:“柳家武堂,开了王城众世家的武堂‘不论身份,广纳学子’的先河。在柳家武堂,你只要足够努力并且适合学武,柳家便会留下你,并且还会帮助有困难的学生。”
李浩惊讶不已:“当真?”
“那是!”吕长奉激动地站起来,“而且只有柳家武堂多年以来从始至终如此,其他也有打出这般旗号的,但那不过是徒有虚名,到最后不还是看人下菜!”
“柳家忠义,世人皆知。”温和的话语来自最后一位少年。
与其他三人不同,他生得清秀,身量稍显瘦弱,一身书生气。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一个书生。
他名叫钱广喜,父亲是个普通百姓,但他却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郢都洛水书院,不输于世家子。
“唉,你们听说了吗?”
吕长奉兴奋地道:“皇家书院擂台,柳家小侯爷大败程三,嚯,那一手柳家枪使得出神入化!直打得那程三满地找牙!”
钱广喜微微咧嘴:“长奉,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又是从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吧?”
“嘿,你管他夸不夸张,总之小侯爷年纪小却武艺高超,打赢了,这是事实!”吕长奉骄傲地仿佛他自己赢了比试。
刘瑾被感染:“长奉说得对,知道小侯爷厉害就行了,小侯爷越厉害,柳家就越强大,柳家好了,武堂再开起来,多开几家,我们也更有希望。否则……”
他低头看看脚边的“秘籍”,自嘲道:
“就凭我们自己乱来,什么时候才能学到真本事?说什么人人习武,可好的武功、学武功的机会,哪能轮得到我们这些人?”
“的确。”钱广喜眉眼沮丧,“那些人实在是……”
“唉,别说了。”自幼看人眼色的李浩对此感受最深,他拍拍兄弟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别垂头丧气,这些想多了也没用,还不如多学些本领将来用得上呢!”吕长奉一扫眉尖阴翳,道,“反正我不管,小侯爷打败了程三,从今天起,他就是我吕长奉的目标!”
少年声高气壮,豪言壮语传到一些人耳朵里,嗤笑声从他们旁边传来: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几个人转头,就看见几个穿金佩玉的富贵公子走过来,顿时脸色一变。
“又是你们!”
看见这几个人,钱广喜脸色煞白。几人站起身来,刘瑾将钱广喜挡在身后,吕长奉站在刘瑾身边,李浩站在钱广喜身边。
当中一位紫衣锦带、坠玉挂饰的小公子走过来,歪嘴昂头:“一群贱民,也敢当街议论世家公子?找死?”
他面容俊秀,却刻着习惯性的嘲讽,坏了一张好颜色。他走过来一脚踩在那几本书上:“呵!又做白日梦呢?”
“你……”吕长奉怒从心起,被刘瑾拽住胳膊提醒之后,他才勉强压着火,怒目而视。
小公子不依不饶,又用力碾了两下:“哎哟,真不好意思,踩到你们的破烂了。快捡起来,看看坏掉了没有。”
刘瑾眉眼阴沉,明显也是强压脾气。他上前一步,垂眸看着身前的小公子——他比他高出半头还多,目光很冷。
小公子动作一僵,语气却依旧硬气:“怎么?不打算要了?还不捡?”
刘瑾深深地看他一眼,突然猛地前倾,那小公子吓得往后倒退收脚。
结果刘瑾只是弯腰捡书,嘲讽十足地瞥他一眼。
“你敢耍我?”小公子骤然拔高声音,“忘记一个月前吃过的苦头了吗?”
此话一出,刘瑾四人脸色更加难看。
这几位公子与钱广喜同为洛水学院学生。先前,钱广喜因为成绩拔尖,招来那位小公子曾为道的嫉妒,几度被排挤欺凌。直到一个月前,曾为道指使手下奴仆当街殴打钱广喜,被他们撞见,双方动了手脚。
最后,此事惊动书院管理者。因为钱广喜乃是书院重点培养的人才,所以书院做主,曾为道赔了钱。但因为曾为道所在的曾家与程家沾亲带故,书院对其的处置不了了之。
可是,之后,曾为道却暗中下手,钱广喜书本被毁、钱父小摊被砸、李浩薪水被扣、吕父生意被抢,桩桩件件,都明明白白地指向曾为道。自那起,几人之间就结下梁子。
自从自家从六品的爹跟了程家,身份水涨船高之后,曾为道被身边讨好的人捧惯了,早已失了分寸。见他们不悦,心中还越发得意。
“本公子奉劝你们这些贱民,别整天痴心妄想!与其宝贝这么一堆垃圾,还不如跪下来给哥几个儿磕个头,本公子还能赏你们一点银子,哈哈哈……”
曾为道说得起劲。
“瞪什么瞪!”曾为道的小弟跳出来,对上刘瑾的目光,“告诉你们,程家公子跟我们曾公子是亲戚,你要是敢惹我家公子,叫你们一家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几句话,把狐假虎威演示到极致。
同样是平民,之所以嚣张,不过是做了别人的狗。
“程家公子?亲戚?呵呵。”吕长奉嘲讽道,“是不是亲戚我不知道,但程三败给安平侯可是人尽皆知!那是事实!”
“怎么?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曾为道脸色一变:“贱民!竟敢讽刺程家公子!给我打……呃?”
他话未说完,旁边甩过来一条黑影,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先前说话的吕长奉整个右脸便红肿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