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三年前,那个刚经历丧亲之痛的病色少年,眼前的这人便如同一只小狮子。
长齐了漂亮的毛发,隐藏了磨利的爪牙,俊美勾人,却又慵懒危险。
跪在地上额头贴地的人不停地哆嗦着,他们的腹部已经被捅过两刀,满地的血就是从他们体内流出的。
小少年微微一扬下巴,身侧一道倩影走出。
那是一个黑衣裹身的女子,身材玲珑曼妙,右肩至下方峰峦卧着赤红色的狼首,根根毛发分明,栩栩如生。
她戴着狼首面具,露出口鼻,面具眉心处是红色狼首印记。
这是如今狼卫的统领之一——赤狼,掌刑罚。
赤狼握着一柄细长的刀,刀尖斜指眼球,眼球中倒映着灌满血槽的血,流畅地滴落。
三人喉咙嘶哑,哭喊求饶:“我错了,萧清公子,不、不,侯爷,侯爷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饶小的贱命,求您高抬贵手!”
“侯爷,小人错了,小人不该出卖公子暗桩位置,望您念在小人以往功劳的份上,饶小的贱命!”
“砰砰砰——”
三人边磕头边求饶。
“唉~”
柳醉玉微微挑眉,不大的一声,打断了几人的动作。
几人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柳醉玉勾唇轻笑,面色温和:“我没说要各位性命啊。”
三人:“!那……”
柳醉玉又接着道:“三刀六洞,长乐巷的老规矩嘛。”
三人:“!”
柳醉玉笑得无害:“我只是挑了几个位置罢了。”
赤狼上前,刀尖贴上一人的心口。
三人:“!!!”
被用刀尖顶着的人面色变了几变,随即狰狞地瞪着柳醉玉,嘶吼道:
“敢杀我们你等着!别以为长乐巷是你一人的……呃!”
白刃拂雪,鲜红绽放。
一片红色中,他看见少年不变的笑:“可是,你们的命是我的。”
“嘭!”
方才还大放厥词的人轰然倒地,身体抽搐着,脖颈处被开了一刀,鲜血汩汩。
柳醉玉收敛笑意,拂去膝上灰尘,起身。
她瞥了眼剩余的两人,淡淡地道:“安息吧。”
赤狼手起刀落,一刀一个脑瓜。
柳醉玉淡定地后退半步,避开溅过来的鲜血;偏过头,拒绝看见这丑陋的画面。
赤狼面具下的俏脸挂着灿烂的笑,看着脚边的三具尸体,道:
“痛快!这三个吃里爬外的东西,都是因为他们,野狼才受了伤!”
说罢,不解气地又狠狠踹了三人几脚。
柳醉玉任由她“鞭尸”完,才道:
“之后你回狼卫去,务必留野狼养好伤再走,空缺暗桩那边的后续由高升他们来解决。”
赤狼恭敬地应道:“是,属下明白。”
“嗯。”
小少年衣不沾尘,离开这方被染红的庭院。
——
到前院,周承伯候在柳醉玉跟前。
柳醉玉道:“宣告吧,自今日起,孝期已过,柳家重新开门迎客。”
周承伯问道:“是否还要逐家拜访?”
柳醉玉摇摇头:“不必。就现在的柳家,我们要是拜访,别说人家不好好招待,就是嫌我们晦气都是意料之中。”
“费时费力又不讨好,做这些表面功夫没什么用,郢都又不是讲人情的地方。”
“我们只需宣告,让皇帝知道,能够出席几天后的皇帝寿宴,最好。”
小少年露出几颗皓齿,笑容灿烂:
“我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准备好迎接我的入局。”
周承伯应道:“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柳醉玉点点头:“辛苦周伯。”
不多时,柳家重启的消息便传到王城百官众皇子的耳中。
——
“柳家?”
废弃庭院,灰土层叠,却有一抹月白身影,仿若天落谪仙。
这道柔影站在窗边,浅衣撒着金斑,面容掩在黑暗里。
那声音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温柔又略带一丝沙砾感,听起来像有把小钩子,莫名好听。
月白的衣衫荡开浅浅的水波,那人似乎动了动,声音再次响起:
“先不用理会,把精力放在寿宴上。”
又有一道低沉阴冷的声音响起:“是。”
“等等。”蓝衣一动,窗前的树叶诡异地晃了晃。
一双淡然如千年寒冰、万年孤月的眸子出现在阳光下。
那人道:“若是寿宴名单出现柳家,那就查。”
“查安平侯柳醉玉。”
“是。”
——
又有一处宅院,亭台楼阁俱备,游廊九曲,假山水榭,装潢华贵,仆役成群。
院子的梨树下,站着一个玄衣男子。
宽肩阔背、细腰窄臀,武服将肌体勾勒,仅是背影也透着沉浸武道的威势。
有一清瘦男子在他身后,说到柳家重启一事。
“皇上寿宴将近,柳家在过孝期数月的这个时候重启,恐怕不是偶然。柳家的那位小侯爷,看来是不甘心门庭没落。”
玄衣男子负手而立,冷哼一声:“不甘心也好,故意也罢,不过是一个寿宴机会,柳家想要,给他!”
清瘦男子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玄衣男子道:“本王只是想见识见识,那柳家小子是不是传言的那般废物。”
清瘦男子躬身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
元新十一年,雨水,皇帝寿宴,晚间皇宫大摆筵席。
柳醉玉一过晌午就开始准备了。她被受邀,首次以安平侯、柳家家主的身份出席宫宴。
毕竟第一次出席宫宴,她掐着时间,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
席间,辅丞郑家嫡系三公子郑磐行,同程家嫡三公子程颐相邻而坐。
在大郢国,郢都有三大顶尖士族,为李家、郑家、程家。
李家家主李秉贤为百官之首的翊丞,郑家家主郑丹青为仅次于翊丞的辅丞,即副丞相,两人相互制衡,前者侧重于政,后者侧重于军。程家家主则为工部尚书。
在基本延续前朝士族统治的今天,郢都可以说是这三家的天下。
郑磐行与程颐算是老对头,一直互相看不惯。
今日,两人的穿着一个赛一个得奢华,举手投足端的是世家风姿。
虽然仍是话不投机,话里话外火花四溅,却都是维持着笑容与仪态。
这时,有内侍脸上挂着标志的笑,援引一位青衣小少年入席。
那小孩儿明眸潋滟,生得漂亮,只穿了一身算不得华丽的锦衣。
令最两人诧异的是,这个陌生的少年,瞧着不过幼学之年,位置却在两人之上。
“唉,那小孩儿什么来头?”
郑磐行冲程颐抬抬下巴。
程颐白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切。”郑磐行也回以白眼。
程颐抬手,招来内侍询问。
内侍毕恭毕敬地回道:“回公子,那位是安平侯。”
“安平侯?”郑磐行满脸疑惑。
程颐先一步想出来,道:“柳家那个。”
郑磐行恍然大悟,随即嗤笑一声:
“哦!那个小废物啊!也就顶着个侯爷名头罢了,不过是个纸老虎。柳家也早就不如从前了。”
程颐没应声,却也没反驳,同样没把柳家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