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秦家坞堡中,原平县令高崇正一脸灿烂得参观着原平私学的办学场所还有学生宿舍,一如后世莅临学校视察的上级领导一般。
秦谊突然要开办私学的消息传到高崇耳中后,起先高崇也是不以为意,不过等接到秦谊的邀请之后也没有推脱,马上便带着自己的一套领导班子过来视察一下。
高崇也是反应过来,这也是和秦谊这个未来之星搞好关系的机会。虽然高崇也没有看出秦谊在经学一道有什么学问,基础好像还不如自己扎实,但是人家蔡伯喈都说秦谊学问好了,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质疑。
不过县尉王岩没有过来,前段时间的乌桓袭击事件也是把原平人闹得人人自危,现在高崇也是默许县丞和县尉不要同时和他出现在一起,免得被心怀不良之人给一锅端掉,以至于原平群龙无首。
像是这次县令高崇到县丞秦腾家里来,王岩就不要来了,免得出什么意外。
“私学一事大有可为,好好干绝对能够给我们原平培养大量的人才!咱们雁门郡人口甚至比太原郡还要多一些,为什么就不能像太原郡那样出几个大的世家呢?”
“明廷,午饭的时间到了,咱们吃完再看吧!”这个高子敬之问实在有些难回答,随行的秦谊也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引着高崇去吃饭,那里还有一个惊喜在等待着他。
回到原平之后,做地头蛇的感觉实在太棒了,不用像在雒阳那样低头做小,伺候了半天高崇,秦谊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他就不用再装了。
很快便是主宾落座,秦谊的爷爷秦仁坐在了主席上,高崇坐在次席上,秦腾父子坐在三席,而随着高崇过来的一些县吏则是坐在末席上来。
寒暄了一阵子之后,秦家也是开始上菜,而秦仁也是举起酒杯对着高崇笑道:“如果不是高明廷,犬子是肯定做不到原平县丞一职的,请高明廷满饮此杯!”
“现在天下板荡,我也是为国选材!对了,王府君对县中粮草催得可是很急,不知道秦县丞可有什么对策?”
“这个明廷自然放心,既然犬子当了这个假县丞,断然不会不把县里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过乌桓人刺杀一案却也不得不有个结果。老是担心被人给暗杀,否则我们秦家如何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力!”而面对让秦腾履行诺言的高崇,秦仁也是旧事重提,把被乌桓人伏击的事情再次说出来。
“这个县里也是为秦县丞大开方便,由着你们调用郡兵查案了,也该查出一个结果来了!”看着秦仁拿着被埋伏这件事不松口,高崇以为秦家是要赖账,也是忍不住带着点儿埋怨的语气说道。
而秦仁则是呵呵一笑:“这段时间也是多亏了明廷的协助,也是终于把这个案子给查清楚了,带人上来!”
随着秦仁像电视剧中的反派BOSS一样鼓了几下掌,马上便有人带着几个被捆得严严实实得俘虏走了上来。
而看到这一幕,自高崇以及以下的县吏们全都是一愣,因为秦家推上来的这几个俘虏中,在几个乌桓人中明显得夹杂着一个汉人,而且这些县里的头面人物都认识,竟然是原平赵家的管家赵兴。
高崇带的随员中有一个原平赵家在县里担任书令史的赵静,他这次过来也是带着打探消息的职责,看到赵兴之后也是一惊,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赵兴之后赵静还是一惊,马上反应过来这是针对他们赵家的鸿门宴,拔出剑来就要自卫,只是却是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壮汉一把摁住他的手,然后将他的膀子给卸了下来,直接摁在了宴席之前的空地处。
“来!这反贼自己跳出来了!不过我觉得还是要听听人证的话!”而看着赵静主动跳出来之后,秦仁也是淡淡得说到。
然后押解着赵兴的那人将他往地上一踢,赵兴便像一摊烂泥一样跌倒在地上。只是赵兴还没来得及交代自己的罪过,高崇却是惊讶得发现,押解赵兴的这个人有些眼熟,颤声问道:“你是那罗部的那个……那个谁来?”
名字到了高崇的嘴边却是说不出来,最终是乌善把这话给接了过来:“回禀明廷,鄙人是那罗部族长的儿子乌善!这次楼烦乌桓袭击秦县丞,我们原平乌桓也是需要证明我们对大汉王朝的忠心!”
而随着乌善这样说道,他边上还有两个人也是一并响应道,这个时候高崇才注意到,和乌善并肩而立的两个人中,竟然另外两个也是原平乌桓三部另外两部的头面人物。
一看这阵容,高崇等人也是瞬间明白,原平的三部乌桓,已经彻底倒向了秦家。
“赵家和秦家早就积怨颇深,这次闻听秦家要出任原平县丞一职,也是害怕秦家对赵家不利,这才指示我去联络楼烦乌桓,想要在秦县丞去原平县城的必经之路上伏击秦县丞!”不过还没等高崇说什么,那边的赵兴却是狼嚎着一下子全都招了。
落到秦家人手里面,赵兴被揍了几下后便全都招了,就是他奉赵盛的命令到和他们赵家有生意往来的楼烦县乌桓部找来的。
对于赵兴的招供,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觉得奇怪,甚至有人觉得不是赵家干的才怪——秦赵两家可是四百多年的仇了,要是再上溯到春秋战国,这仇更深了,倒是上溯到商朝末年,秦赵两家倒成了一家人。
赵兴说完之后,高崇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兴旁边的一个跪着的乌桓人却是马上接着说道:“小的是楼烦费罗部的乌桓人,当日就是赵兴来到我们族中,许诺用五十袋盐,五千钱换取我们出兵埋伏秦县丞……”
只是这个乌桓人话音未落,却是被人紧接着从后面抹了脖子,重重得摔倒在地上,只有汩汩的鲜血顺着脖子上的伤口在向外流着。而杀死他的正是他的同族人乌善。
杀掉这人的命令是秦谊下的,本来秦谊是不想杀人的,毕竟没一个人都很珍贵,可是这个乌桓人被俘虏到秦家之后不太老实,竟然想着逃亡,还把一个看管他们的秦家人打成重伤,这也是让秦谊起了杀鸡儆猴的决心,当着高崇的面,还有其他两个跟着他逃亡的乌桓俘虏的面杀鸡儆猴。
而动手的乌善也是交纳一个投名状,通过杀掉这个隔壁县的同族之人,来向秦谊证明他和隔壁乌桓从来没有勾结。而乌善杀人杀得这么痛快,也是因为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秦家手上。为了自己的儿子,杀一个没啥交情、又不认识的所谓的同族人又有什么问题。
“你们两个还敢逃吗?”随后秦仁也是向另外两个乌桓人问道。
“不敢了!不敢了!”这杀鸡儆猴的效果非常好,另外两个乌桓人也是听得懂汉话,头砰砰的在地上磕,都磕出血来。
“带下去吧!好好干,十五年以后归还你们自由,说不准还能个你们分一些田地,安排你们娶妻生子!”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这次秦仁也是听取了秦谊的建议,给这些乌桓奴隶一点儿盼头,减少他们铤而走险的可能,他们秦家人金贵着呢。
而这个十五年的期限也是颇为讲究,这些奴隶在他们秦家干上十五年后,差不多也就到了这个年代普通人的平均寿命,基本上离死也就不远了。
随着其他几个乌桓活人被拉了下去,马上又有人秦家的仆役上来把被杀的那个乌桓人也给拖走,只留下地板上面一滩血迹,却是不见有人上来清理。
高崇心中一动,知道秦家这次还要杀人,心中也是大惊,虽然理智告诉高崇,秦家不敢对他动手,但是万一秦家真得把他给杀了呢?
他高崇是外地人,县衙里面虽然也是有着心腹之人,但是面对着秦家这样的地头蛇也是无可奈何。更不用说现在还是在秦家,随员也完全可能被秦家给杀人灭口,到时候原平就是县丞秦腾说了算。
毕竟现在三部乌桓已经全部倒向秦家,本来原平的均势已经打破,秦家完全有机会一手遮天。
一时之间,高崇也是心中后悔,自己怎么就被忽悠到秦家来了,原先没觉得秦家这么可怕的。
“明廷,您觉得赵家谋害原平县丞一事给如何处理?”也就在这个时候,秦仁再次和善得向高崇发问。
如果不是地面上的血水提醒着高崇,高崇绝对想象不到眼前这个老人刚才轻描淡写得让手下杀人。高崇也不敢赌秦仁不敢杀自己,马上便义正言辞得向秦仁表示道:“赵盛罪大恶极,竟然意图谋害朝廷县丞,他今日谋害县丞,谁敢说他明日就不会谋害我这个县令!如果不能把赵盛及其同谋绳之以法,我这个原平县令当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回家种地去呢!”
高崇不是一个手腕高超的政治家,但是平衡之术还是懂的,在他心目中其实一点儿不愿意处理赵家,甚至还想着扶持赵家和秦家打擂台,自己从中渔翁得利,但现在这情势,高崇也只能卖掉和自己关系也是一般的赵家。
“那么刚才想要举剑反抗的书令史赵静,是不是赵盛的同谋?”而秦仁也是向高崇逼问道。
高崇看了一眼依旧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赵静,说起来这赵静也算是颇有勇力,这届赵家人可不是一千年后的赵家人,还是比较尚武的,可是在秦家那个壮汉手下,竟然像个孩童一样丝毫反抗不能。
听闻这次秦腾之所以能从伏击的乌桓人手中逃脱,全赖他儿子秦谊从外地搜罗来的两个异人。这两个人竟然在无甲的状态下,杀伤五十多名乌桓骑士并全身而退。本来高崇以为这事有所夸张,但是看了眼前这个巨汉一只手便把赵静摁在地上抬不起头,他也是确信下这事来。
“自然是该追究!他日说不准就是赵家暗害我原平县令的内应!”高崇看了一眼赵静这个跟了自己两年的书令史,终究还是放弃了把他保下来的打算。
“既然如此,那送赵令史上路!”而得到了高崇的首肯之后,二把手秦腾马上开始安排其赵静的结局来。
这赵静也算是在原平县衙干了几年的老同事,现在要被人给杀掉,随着高崇过来的几名县吏也是牙呲欲裂,说不准有个挑头的就会有人反抗。
只是还没有人来得及出声,坐在秦腾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秦谊却是突然发声:“我听闻县中的令史郝建郝季和与赵静相交甚笃,郝令史不做点儿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当听到秦谊提起自己和赵静交情不错的时候,郝建心里面抖了一下,一度还以为秦谊也是想要把自己一并处死,不过听了后面的话之后郝建却是心下恍然,秦谊是让自己杀死赵静,向他们秦家递个投名状。而一旦郝建杀了赵静,也就表明原平郝氏在这次的纠纷之中选择站在秦家这边——郝建虽然不是郝家最全力培养的那个人,但也算是郝家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他杀了赵家的人,可以代表整个郝家。
如果是平日里,郝建不一定会接受秦谊的威胁,他也是个有血性的人。只是面对着秦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郝建却是硬气不起来,没办法,他的儿子现在就在秦家村中,还是郝建亲自送过来的,就是为了上秦家的私学。
当时的郝建可没意识到老秦家会突然间变得这么狠,只想着能够给自己的儿子谋一个好的出路,完全没想到会让儿子成为秦家的人质。
不过郝建也没有犹豫,马上便抽出自己的随身武器,来到了赵静跟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赵静也是在那里拼命挣扎,只是控制住他的人是典韦,他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赵令史!得罪了!”郝建本来还有些犹豫,不过一想起自己的儿子来,那股犹豫之气马上消失,干净利落得用剑割断了赵静的喉管,然后典韦便将已经没了任何生命迹象的赵静给扔到了地上。
不一会儿秦家的下人便上来,把赵静的尸首给抬走了,在抬走尸体后,还有人过来清理起地上的血迹来。只是血迹虽然擦拭干净了,但是地上的那股血腥味却是始终没有散去。然后高崇以及他的随员们,便就着这股血腥味,吃完了这顿午饭。
这顿饭吃完之后,任谁也知道,这原平的天是要变了。
——我是杀鸡儆猴的分界线——
谊既归乡,原平令高崇知天下将乱,谓令史郝建曰:“非秦谊不能安此县也。”——《季汉书·秦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