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向我展示尾巴,没关系,待泉眼养成之日,你对我笑一笑,便算你付了报酬,银货两讫,两不相欠。”
淡淡失落从云迟眼中拂过,恰到好处反馈出主人的哀伤。
面对这样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计后果为他付出的人,逢再也做不到将她看成一个孩子。
距离云迟化龙过去两个月。
逢结束修炼睁开眼睛,就见小红鲤扑腾着双翼飘在他面前。
浑圆小巧的鱼脑袋上,蒲团大碧蓝泉眼悬在上面,流动的原活水汇成白雾蒸腾的漩涡。
以红鲤形态力克上古蓝鲛大能,不足千岁化龙,视前途为砂砾……从相识开始,她一直在打破他的认知,故此见她两个月养出泉眼,竟生出一种“理应如此”之感。
“送给你。”云迟脑袋一抛,身子往后一退,泉眼抛出。
逢接住泉眼,看向因消耗过大难以维持龙形态恢复成小鲤鱼的云迟,心脏不可遏制刺了一下。
龙鳞掉光,龙珠精气几乎耗尽。
一朝回到起点。
假装没注意逢复杂的眼神,云迟建议道:“快去试试新泉眼效果如何。”
“嗯。”逢颔首,托着泉眼起身。
扑通!
云迟一头扎进泉眼中,放空气力,任由身子随着漩涡旋转一圈圈起伏飘荡。
在泉眼中躺平的云迟没有注意到鲛人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
海底洞穴的石莲花托盘中心孔洞黑黝黝的,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干净海水涌出。
逢将新泉眼放在孔洞中。
短暂沉寂后,一束水柱冲天而起,从洞穴上方的空洞射出。
在泉眼中打盹的云迟也被带出洞穴,被动力十足的水柱冲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
“啊啊啊!鲛人,你还有没有良心!”
怒气冲冲的喊叫随水柱远去,逢转身离开洞穴,心情莫名很愉悦。
笑意止不住。
愤愤不平的云迟骂咧咧回到王宫,经过漫长的思想斗争,终于说服自己在“能屈能伸”和“秋后算账”中选择了“秋后算账”。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先搞到手再慢慢清算。
逢回到寝宫,见她迟迟未来找他算账,寻思是不是做的太过,想着要不要向她服个软,就见小红鲤从窗口钻进来,嘴里叼着一根小木棍。
云迟将筷子长的细木棍扔向书案,“拿起来。”
逢不明所以,心想这是什么报复手段,似乎造不成什么实质伤害。
在云迟催促下,逢依言捻起木棍。
“像这样。”云迟用鱼嘴拱了拱木棍,让木棍竖立。
就像拿着一枝花轻嗅一样。
事实上木棍还真是一根花枝。
“别眨眼,看好了啊。”
云迟扑腾双翼,朝银霜色木棍顶端吐出一个气泡。
气泡落在木棍顶端扎根,只见气泡包覆的木棍切口缓缓分裂,生长出一朵银霜色,透明花瓣层叠五六层,展幅像玉兰花一样大,看起来似梦幻真、缥缈玄幻的绝美花朵。
一摆尾,云迟从逢左手边游到右手边,又蹿到他的脸庞正前方。
乌黑的眼珠子透出灼灼光华。
“这叫凌霜花,海里没有的,好不好看?”
逢看向满怀期待的小红鲤。
不知为何,自从不将她看作小孩子,送花、送朝露、送灵鱼……这些带有明显企图的示好似乎也没那么令人反感。
细细看过、闻过、尝过之后,发现他送的东西大都不凡。
比如这凌霜花,他是第一次见。
“好看对不对?”不用逢回答,云迟从他的神情看出来他喜欢,趁热打铁道:“我觉得凌霜花像你,好看,动人心魄的好看。”
说着朝凌霜花吹了口气。
浅淡芳香逸散,香味儿清冽如初雪,低调高贵。
“不止好看,馨香内敛,只给懂它知它的人闻……我喜欢你的好看,也想了解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命定中人呢,你说是吧?”
“你是不是怕我化人后不好看,配不上你?唔……这倒是个问题,蕴养泉眼耗费太多精气,化人怕是还要一段时间,虽说我的父王母后和兄长都很好看,在小鲤鱼里我也算容貌出众,龙身英武霸气,但也难保化人时不会走形……”
逢将凌霜花放在一旁复闭上眼睛。
云迟自顾自絮絮叨叨半天,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进去。
逢没有入定,心口异样的感觉让他不知如何面对,理智告诉他龙族不会是良配,何况她阅历尚浅,今日她可以为他的皮囊倾倒,明日便会为更优越的皮囊使出万般手段。
耳边安静下来,以为她说累睡着了,逢睁开眼睛。
无数气泡漂浮空中,将空旷的寝宫塞满,每颗气泡中都有一朵盛开的发微光的凌霜花。
夜明珠被罩住,偌大寝宫被浮动的凌霜花气泡点亮。
宛若置身梦中。
匐在书案一角专注吐泡泡的云迟,见他一瞬不瞬盯着无规则飘荡凌霜花气泡,心想不靠谱的茗雨总算想了个靠谱的点子。
蹲在他肩上陪他看了阵凌霜花气泡,云迟偷摸摸打了个哈欠。
打完哈欠,瞥了眼他认真的表情,脑中灵光闪过。
“听隼说你小时候总坐在礁石上看星星,正好我学了个新法术,你帮我看看。”
刚听她说完,就见其中一颗气泡中的凌霜花凝作一点。
满寝宫的凌霜花气泡都化作一颗颗忽明忽暗的星点,在漆黑的环境中铺展出一片夜空。
看完星空,云迟举一反三。
气泡再变。
一幅幅动态画面渐次轮转。
画面中,容色卓绝的男子,或坐、或立,或行、或止,或生一尾流光蓝尾,或生一双修长的人腿。
一动一静都是一个人。
若非记忆深刻,如何能刻画得惟妙惟肖?
逢不掀波澜的心脏,浪花起伏,汹涌澎湃,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敲击心房。
刚想说两句应景话,一坨东西从肩头滑落……
逢哭笑不得。
次日。
云迟在自己的华丽蚌壳屋醒来,发现裸奔了两个月的身子长出新的鱼鳞。
逢用死去鲛人留下的鳞,替她做了件“假衣服”。
就是这颜色……
小红鲤变成了小蓝鲤。
“好丑。”
云迟嫌弃的扒了蓝色鱼鳞,继续裸奔,优哉游哉去问逢讨要泉眼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