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每次发病都是因为你?”
萧关逢气定神闲,以问代答,“近一年,除了我,谁还让你情绪有过大的波动?”
云迟想了想,“还真没有。”忽又觉得不对,“以前确实要么太焦急、要么太伤心,可今日我也没伤心焦急愤怒啊,怎么还是发病了?”
萧关逢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再想想。”
云迟垂眸思索了一阵,不确定的问:“嫉妒?感动?还是……想睡你?”
“咳!”萧关逢正端着茶盏轻抿,听到前半句还好,听到后半句,茶刚到嗓子眼又猛然咳了出来。
见他未反驳,云迟脑地嗡嗡作响。
“可有化解之法?”说着反手拽住萧关逢的手腕,充满希望的试探道:“你应该……有办法吧?”
萧关逢有心无力,神色一点点暗了。
从他为难的表情,不难判断事情的棘手程度,一想到把她害成这副模样的正是他,云迟立马不干了。
她甩开萧关逢的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当初我就说不要嗑药修炼,不要嗑药修炼,你偏不听!”
话到一半,忽而想到不能生大气,又缓缓坐了回去,脸上刚刚爬起的愠怒,也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消弭不见。
汤碗里晃悠悠的汤水,都惊诧于她情绪转变之快,来不及停止晃荡。
“呼——”
云迟顺了顺胸口,强迫自己忘记是谁让她吃转灵丹修炼的,直到最后一丝气恼烟消云散,才重新握住萧关逢的手,不死心的问:“当真没办法?”
不是老在她面前自吹上行界丹道医修第一人么,关键时刻,好歹发挥点作用啊。
这回萧关逢答了,“我会想办法。”
人家都说了想办法,还能如何?总不能当真把他捆起来揍一顿吧?揍一顿也没什么,就怕人没打痛,反而惹得自个儿情绪大动。
那撕心裂肺,宛如万蚁钻心的疼痛……
云迟回忆了一下心悸发作时的感觉,忍不住哆嗦了两下,悻悻的“哦”了声,拿起筷子,一个劲儿拨弄碗里剥好皮的虾,话也不说了。
独自生闷气,又不敢太气。
萧关逢心中抽痛,然面上不显,慢条斯理盛了碗灵鱼汤。
一勺莹白香浓的鱼汤喂到嘴边,打断了云迟发呆的节奏。
“我自己来。”云迟伸手去接勺子和碗,萧关逢巧妙的躲开了,他抬了抬汤匙,语气平缓却藏着不容辩驳的执拗,“我喂你。”
有人伺候,求之不得。
云迟乖乖张嘴,一面喝汤,一面细数起来。
“我想了想,从今日起,在想出办法前,我就不出萧兰山了。小石头有了尤幽,只要你和师尊不打生打死,我自己再注意些,心如止水有点难,勉强做到心平气和还是可以的。”
“今晚开始,你便搬到其他殿去住,没事儿别往我跟前凑,你长太好看,我怕我忍不住。”
常言道,色令智昏。
每回行那事儿,两人都忘情胡闹得很,花样百出的,今日也是因为……
心悸犯时,痛感一次比一次强烈,就算她愿意做那花下鬼,也得顾虑到孩子,断然不敢再胡作非为了。
一碗汤见底,萧关逢才缓缓道:“搬去了别处,你会想我,我亦会想你。”
“我想你了,就去看你。”云迟理所当然道:“要不是你拔苗助长,非让我吃那么多转灵丹,我哪会遭这份罪,罚你去别处住,也是你活该,反正没我传唤,不许过来。”
云迟不知真相,认为见不着、无喜无悲,便能杜绝,但萧关逢心如明镜。
情,才是心悸发作的根本原因。
而发作的契机是——心动,与任何喜怒哀乐无尤。
见不着,只会更想、更念,爆发也会提早到来。
用完膳,喝过茶,过了老久,云迟已经开始张罗着替他收拾包袱,萧关逢才闷闷道:“不去。”
闻言,云迟一口气卡在喉咙,火气瞬间窜上天灵盖,手痒得十指乱颤,可想到那锥心刺骨之痛,愣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不过其中厉害还是得让他知晓的。
云迟拍了拍贵妃榻,“来来来,我跟你好好说说……”
……
林九娘食指勾着酒坛耳朵,三步一口酒,摇晃着晃回住处。
刚入院,一人快步迎了上来,黑布帛上方露出的两只眼睛喜色连连,“左护法,破了,破了……”
亲信一连说了好几个“破了”。
林九娘打了个酒嗝,眯起眼睛问:“什么破了?”
“阵破了!八乾八坤阵!”亲信抱拳,言语中的喜色更甚,“恭喜左护法!贺喜左护法!”
亲信道完喜,抬头,方才还醉醺醺路都走不稳的左护法,连酒气都没留下一丝一缕。
“左护法还是千年如一日的风风火火啊。”亲信摇摇头,往八乾八坤阵所在的山坳而去。
两山夹击的山坳平地,左右分列了十来名黑衣旧部。
林九娘径直落在队列最后端,看了眼阵门大开的八乾八坤阵,转身走向被两名部下压制着单膝跪地的青衣男修跟前。
男修受伤不轻已经昏了过去,头低低垂着,青衫褴褛,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异常醒目。
林九娘朝部下递了个眼神,左边的那名部下揪起男修的发髻,往上提了提。
头是抬起来了,可惜被垂落的头发挡住了脸。
林九娘伸手去抽发髻上的老藤簪子。
筷子长的簪子,越抽越长,到完全抽出,拿在林九娘手中的,赫然变成一根长达三尺有余的木棍。
林九娘用长簪挑开蓬乱的头发,露出一张伤痕累累的脸。
那日形势紧迫,她三两下擒了人便丢给部下,回来后又直接让人将其丢进八乾八坤阵,直到此刻才有机会细细打量他。
这一看,林九娘残余的那点酒劲霎时散了个干净。
“左护法!”
林九娘往后踉跄两步站定,扬手制止想要上前搀扶的部下,“没事。”
调整好情绪,林九娘收起老藤长簪,弯下腰,把男修脸上的碎发一缕缕撩至耳后,而后,把左手提的那半坛酒泼了出去。
酒水淌过,将血污洗涤掉不少,让林九娘更为清楚的瞧真切了那张脸。
陈景处于昏迷中,模模糊糊眯开一条眼缝,看到近在咫尺带着审视目光的女子脸,一下回想起自己的处境。
“醒了?”林九娘退开,恢复到散漫的状态,习惯性抬起左手,方才想起酒都被她倒光了。
“咳咳!”陈景被浓烈的酒气呛到,咳了两声。
“我已经如你们的愿,破了阵,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把花莲怎么样了吧?”
一道冷锐的目光射来,那名负责看管八乾八坤阵的部下,颤巍巍道:“回左护法,他一直不配合破阵,而且揪着追问,所以属下……”
丢进这八乾八坤阵的阵法大师,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他们看守这破阵数千年,无法像其他兄弟一样跟随左护法上阵杀敌,苦中作乐一下不为过吧。
鬼知道随手抓的小子有这么大能耐,连尤渊也破不了的阵,居然让他破了。
“一百请神鞭!”
那部下暗暗舒了口气,“是!”
林九娘罚完人,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看着陈景,“你也看到了,答应你的是他,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