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叮咚水流撞击山石器壁的声音,隔着老远,在萧瑟冷风中也异常清晰。
地涌雾莲开放散发出的霞光异彩,比黑沉沉的夜里突然爆炸的火树银花,还绚烂明亮,在皑皑白雪峭岭峻峰中绽放,美极了。
等到越过山峰,翻到地涌雾莲生长的一面,云迟忍不住惊叹出声。
半面山峰层叠的积雪一朝化水,自峰顶奔流而下,穿过嶙峋山石,水花喷溅立成千里飞瀑,向两峰峡谷垂直奔腾。
虚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暂息。
千里白瀑落九天的磅礴气势豁然入眼,地涌雾莲便生长在飞瀑源头,像清明时节纷纷细雨中,仪仪然莲步踏来的二八少女,弥漫着青涩迷人的韵味。
云迟降落在一块巨大石头上。
地涌雾莲就在她脚边石缝中静静绽开,五寸碗口大小的花朵,洁白无暇,如云错叠花瓣晕染出一圈圈五彩光芒。
光芒集成光束,射向万里青霄。
雾莲方圆几百米积雪已经完全融化,露出褐白相间的石块。
或大或小的石块密集分布,错落有致,丝毫不见一星半点泥土,甚至连沙土也看不见。
云迟跪趴在石头上,凑近地涌雾莲。
真神奇啊!
分明是莹白透亮的花朵,偏偏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彩。
若非亲眼所见,断然不会相信,竟然有一种花,花香暖融就像婴儿体温,香落处冰雪消融。
化雪效果比烧红的烙铁和十厘米厚工业盐还好使。
太美了,温度也正好。
云迟眼珠子溜圆,目不转睛贪婪的盯着地涌雾莲,忍不住吞咽两口唾液。
只迟疑了几秒钟,长大嘴巴,猛然一口,咬下两朵花瓣,咕噜一下囫囵吞进肚皮。
不愧是千年生根,千年生花骨朵,又千年开花的地涌雾莲。
甫一入腹,丹田处立刻腾起滚滚热浪。
热浪流动,瞬息间流遍四肢百骸,就和在冰天雪地里吃了顿重庆麻辣火锅,舒爽之感无与伦比。
师尊说过,吃下整棵地涌雾莲,以后再也不怕落雪岭的烈风狂雪,就算是零下八百度,也不怕。
不要问时境雪吃过多少棵,问就是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只说五六七八棵指定是有。
反正当时讨论这个问题时,井底之蛙云迟连下巴都兜不住了。
地涌雾莲开花后几个时辰便会消失,花期短暂,如昙花一现。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云迟对准花蕊,打算一鼓作气解决了它。
唇瓣已经含住花瓣,却没有咬下去,脑子里灵光闪过,蓦然想起那个人似乎格外怕冷。
赶紧拿起身旁的铿锵,用刀尖撬开压住雾莲根部的石块,将其连根拔起。
地涌雾莲甫一离开石块,立刻停止散发五彩光晕,千里飞瀑以肉眼可见速度凝结固化,很快变成坚硬光滑的寒冰。
云迟将地涌雾莲揣入怀中,跳上铿锵,掐诀念咒。
铿锵载着云迟在半空中猛烈摇晃几下后,倏地提速,飞离落雪岭。
……
……
正午当空,烈日灼灼,夏日炎炎好眠时。
翠凤坐在玉楼水榭大门左侧大树下,倚靠树干伸长了腿,困意倦倦。
半眯着眼瞧见一名女子落在玉楼水榭外,理所当然认为又是一朵自讨没趣的桃花,随意的摆摆手,“萧仙长闭关未出,仙长请回。”
声音懒洋洋的,好似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萧关逢在何处?”云迟用铿锵刀鞘轻敲了一下翠凤脑袋。
钝痛传来,翠凤登时火冒三丈,腾一下站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来人在瞳孔中分化出两三道虚影。
待到彻底睁开眼睛,熟悉的身影渐渐清晰明朗,“花莲仙长。”
“花莲仙长,你回来啦。”欢喜雀跃从面孔上堆挤的横肉缝里溢出来,胖手紧张的揪住裙摆,像是留守儿童看到突然出现的父母般不知所措。
云迟心中一暖,会心一笑,“嗯。萧仙长此时在哪里?”
“回仙长,萧仙长此刻正在午睡。”
翠凤十分殷勤,跟在云迟身后侈侈不休,可惜受浑圆富态的身材拖累,跟了几步就跟不上云迟步伐。
想到花莲仙长与萧仙长这么久不见,定是你侬我侬,自己还是识趣些别去打扰。
于是干脆转身回到门口,继续打盹。
云迟驾轻就熟来到萧关逢房门口,轻轻叩门。
咚,咚咚,咚咚咚。
单调的敲门声,硬是让她敲出抑扬顿挫的起伏节律,就像在谱一首轻快的儿歌。
黄粱尚浅,一梦已华胥。
半梦半醒的萧关逢眉头深锁,“何事?”
这玉楼水榭的活人,除了他,就只剩下凡仆翠凤,他理所当然认为是翠凤在敲门。
“何人?”敲门声不断,对方却不做声,萧关逢又问了一声。
五秒之后……
仍旧无人作答,敲门声依然紧锣密鼓响个不停。
无奈,萧关逢只能翻身下榻,穿上外袍,束上腰封,重新绾发,直到把自己捯饬得一丝不苟,半晌才拉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