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霖微微颔首,道:“是的,殿下,这些宅子的位置……我是不配不上的,我要辜负殿下的美意了。”
燕泓定定看着他,“你怎的配不上?其实我是想着我们住得近一些,往后见面什么的也会方便点。”
“殿下,树大招风,而且这条街不是住皇亲贵胄,就是住着朝中重臣,真不是我能住的地方。”陆霖说道,“殿下不必为我操心,我已经让陆东去留意其他宅子了。”
燕泓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那就随你的意思吧,不过最好是隔壁街,不然你往后有个头昏脑热,我和宝儿都不能第一时间赶到。”
陆霖心中微暖,起身想给燕泓揖手,可随即想到燕泓不喜这样,只好作罢。
他笑道:“殿下,我身子真没这么差,你不用这么紧张。”
燕泓脸上却无半点玩笑意味,认真说道:“可宝儿想给你做一个手术,让你可以听见声音,你还是得好好保重的身子,要不然这手术没法做。”
陆霖听陆青提过。
他也曾心中澎湃,想再听一下世间的声音。
他神色淡漠,道:“殿下,我已然习惯。”
“陆兄。”燕泓目光沉了下来,“宝儿既然提出来了,那这手术是有八九成成功率的,你不必害怕。你已经失去听力多年了,你说话已经有失音准,你如此再过十年,恐怕就会彻底不知如何说话了。”
陆霖愕然。
他已经听不见声音了,无法想象日后若是忘了怎么说话,又是什么光景。
他已经在谷底了,难道还要他身处地狱里吗?
他怕自己忘了音调,时常练习,让陆青听着自己的声音,加以矫正。
可还是难敌时间的摧残。
的确,有些音调,他已经逐渐忘了。
陆霖抿了抿嘴唇,道:“殿下,我想替父平反后,再来做这个手术。”
就算有意外,他也不留遗憾了。
燕泓明白他的顾虑,点了点头:“自然,不过时间不会太久,很快就能成事了。”
陆霖微怔,竟然生出了惆怅之感。
他眼睛有点酸,“殿下,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无用。”
他如今不在朝堂之中,很多事儿都是燕泓兄弟布局的,自己有时候顶多出个主意。
原以为自己要花费了个三年五载,又或者是更长的时间,才能查清楚当年的赋税案,可现在有了燕泓兄弟的帮忙,他可以说是坐享其成了。
“想什么呢,你若是无用,那其他人还要不要活了?”燕泓说道。
他都不好意思透露,你写的考卷得到了中书令等人的赞不绝口,一致决定这就是此次最好的考卷,所以陆霖是进了十二甲,只等殿试过后确定名次。
他本也是中书令的宠儿,但中书令现下就对陆霖更为感兴趣,想要带带陆霖,让他成为朝廷未来的顶梁柱。
要不是为了避嫌,中书令怕是会当即就来找人。
幸好,他没有让四妹继续祸害陆兄。
——
很快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前十二甲单独一张纸,陆霖的名字排在最前面,谢琅竟也在其中。
江俊杰的成绩没那么好,但也排在中上游,算是挣了脸面。
有人欢喜有人愁,黎都也有不少官宦子弟参加科考,大多数都落榜了,其中就有忠勤伯府的嫡子王培明,也就是太子妃的嫡亲哥哥。
王培明得知自己落榜,发了好大的脾气,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一半。
忠勤伯夫妇一进去,看见满地狼藉,顿时就沉下脸。
府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竟还砸了那么多东西!
“落榜了就落榜了,下次再考就是,你何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忠勤伯呵斥道。
伯夫人也温声细语的劝道:“是啊,明儿,这没什么的。”
“我已经考了第二次了!谢琅和江俊杰第一次就中了,我还有什么脸面!”王培明怒视着他们,“父亲,你若争气点,咱家也不至于受人冷眼,我也不用如此拼搏!”
到了他这一代,忠勤伯府就要削爵了。
所以他连世子都不是。
忠勤伯脸色铁青,道:“逆子!你自己考不上,还敢赖上为父?!”
伯夫人也在旁劝着。
王培明哼了哼,“不赖你赖谁啊,三等伯爵,只能捞个闲职做做,连一家子人都差点养不活。”
他觉得,自己若是少操点心,肯定能专心读书考上的。
他并不比谢琅他们差,只是缺少好的环境。
忠勤伯险些就要踹上去了,伯夫人心疼儿子,赶紧拦着。
她哭着,哽咽道:“还不如怪你那二妹妹,没法怀上太子的子嗣,却又不肯让你三妹为侧妃,她心里根本就没我们家。”
若王佩兰肯美言几句,她儿子会读书读得那么辛苦吗?
现在考不上遭人嘲笑,还没法得到荫封,他们家还真是要走上绝路了。
王培明拧着眉头,也想到了王佩兰的无情,幽幽的说了一句:“以前还真是白疼她了。”
忠勤伯跟着叹气,“她不肯为我们开口,她就是一白眼狼。”
他无法在朝中做到高位,就没法替儿子铺路。
这一切,都是王佩兰的错。
也不想想,家里为了培养她,花费了多少银子,现在她就是这样报答的?
王培明早三年就娶了妻,姓邹,乃是清阳侯的庶女。
清阳侯府和忠勤伯爵府一样,子孙都是没什么出息的,不然两家也不会结亲。
邹氏在旁,冷冷看完他们埋怨,这会儿才说:“二妹妹性子软弱,她必定是不敢开口得罪太子殿下的,想从她身上入手,一开始就是错的。”
王培明瞪着她:“这儿轮到你开口了吗?还不快下去!”
邹氏以前是好吃好喝的侍奉着自己的夫君,可看见他只会埋怨别人,根本没有多少真才实学。
此次他落榜,让邹氏更加意识到,这个男人靠不住,还是得另辟蹊径。
“夫君,若是换了公主殿下开口,想必陛下什么都会应下的。”邹氏慢声说,“公爹,您说是吧?”
忠勤伯摸了摸胡子,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谁不知道,陛下除了宠爱皇后,就是疼这位小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