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钱大用,白静沉吟片刻,叫来屏风后的芍药。
“刚才你都听见了,钱大用的心意理应是真诚的。只是,婚姻大事,光有一颗真心是远远不够的。你是聪明人,应该能明白老身话中的含义。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此事还得问问你的想法,你是怎么想的。也别急着回答,反正离着殿试放榜还有好些天,你仔细斟酌斟酌。”
芍药此刻手足无措,她道出实话,“不瞒老太太,奴婢一开始是又惊又喜,接着又是忐忑不安。这会,奴婢心乱如麻,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她说的全是实话,她现在根本拿不定主意。老太太质问钱大用的那些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她又不是天真无邪有父母依靠的小姑娘,她在老太太身边当差这么多年,不说别的,光是见识就甩了公侯小姐们一大截。
老太太那些话句句在理。钱大用上有父母双亲,下有兄弟姊妹,还有族人,能同意他娶一个丫鬟为妻?想想也不可能吧。宁娶大家婢,那是有见识的人家才会做的。乡下人可不认这个。
钱大用有见识,不等于钱家人,钱家父母高堂都有见识。若是嫁过去,将来少不得龌龊,日子终归是要熬。万一钱大用仕途上受了磋磨刁难委屈,说不得还要怪在她头上,她可承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
一时间心下烦乱,只求老太太能给她拿个主意。至于她父母那里,连她都不如,又怎么敢胡乱做主。
白静沉吟片刻,说道:“钱大用这么大年纪还没成亲,此事不可听他一面之词,需得派人去打听打听。若是真如他所说,这些年心中只有你一个,倒也是个有情义的人。”
芍药听出老太太话中的含义,若对方果真有情有义,不妨赌一把。天下男人都差不多,嫁给有情义的男人总好过嫁给一个五毒俱全的男人。嫁人,无论嫁给谁,终归要承受公婆的责难,免不了的。以她的聪明才智,她有信心化解。
除非,对方一开始就奔着弄死她的念头,那她纵然有千般手段,也要认栽。谁让她孤身一人出嫁,身边连个分担的人都没有。
“你也别急,这门婚事,老身替你放在心上。”
“一切全凭老太太做主。”有老太太为她撑腰,芍药一颗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顾长治就想不通,这么好的婚事,老太太怎么就没答应。
“母亲,钱大用这人儿子了解,是个忠厚老实的,也不失机变。只等他考中进士,儿子就要保举他做官,绝不让他在京城蹉跎。芍药一嫁过去,就做官太太,这多好的事情啊!”
“你堂堂侯爷都说这事好,老身就问你,这么好的事怎么就偏偏落在了芍药头上。芍药又不是大家闺秀,又不是官宦小姐。”
“那是我们侯府风水好,芍药在母亲跟前伺候,沾了侯府的福气。好事落在她头上,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顾长治一副自大狂的模样,口气十分自得又理所当然。
在他看来,侯府的丫鬟,别说进士太太,官家太太照样做得。侯府的丫鬟走出去,比一般官宦家的小姐还要尊贵几分。这是天生的傲气,是几代积累的底蕴带来的自信,毫无矫揉造作,全是纯天然。
白静被逗笑了。
“老身说不过你。先看看吧,婚姻大事,又不急在一时半刻。等殿试结果出来后,再说也不迟。”
“哎呀,等殿试结果出来,说不定真就迟了。到时候钱大用可就成了香饽饽,京城老少爷们都在摩拳擦掌,等着榜下捉婿。说不定他就被哪个大富豪给相中,要抢回家做女婿,再给置办一笔丰厚的家产。”
豪商想和进士老爷结亲,首要条件,也可以说是唯一条件,就是舍得花钱,大把的撒钱。不仅要给闺女置办丰厚的嫁妆,还得包办进士老爷的房产,田产,给进士老爷少说置办个几千两的家业,让进士老爷面上有光彩,如此这门婚事方能成。说不得,还要陪嫁几个美妾。总而言之,物以稀为贵。进士老爷三年才录取三百名,有个进士老爷女婿,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也难怪顾长治说钱大用过些天就成了香饽饽。单身进士稀少,长得还算英俊的单身进士那更是稀罕,怕不是要抢破头。
白静却镇定如初,“若是钱大用被出手阔绰的豪商吸引,被钱财引诱,那么你可得离他远一些。眼皮子就这么点,当心他将来出事牵连到侯府。”
“儿子明白。儿子这不是操心芍药姑娘的婚事嘛。母亲,这是两回事。”
“这就是一回事。人的胃口会越来越大。”
顾长治琢磨着,“儿子听母亲的意思,这是没看上钱大用?不能吧。”
“非也!老身对钱大用极为满意,只因为不了解他的家庭状况,故而会有所迟疑。老身已经安排人去打听他家中情况,等有了消息后再下结论。你也是,急急吼吼的就要催促老身答应这门婚事,一点考虑的时间都不给,办事怎么如此毛躁。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急在这一会。”
顾长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儿子是怕错过这门好姻缘。芍药这丫头,儿子是真心希望他嫁得好。”
“知道你是真心,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你且下去吧。”
“母亲想要打听钱大用家里的情况,你问儿子啊,儿子知道。”
白静当即白了他一眼,“你明显有帮腔的意思,肯定是帮着钱大用说话,不够客观。老身不听你一个人说。等打听清楚情况后,再做议论。”
“那就依着母亲的意思。”
沈学韵,顾菡几姐妹都在厢房陪着芍药。
卢玲玲连着啧了几声,嘀咕道:“侯府就是不一样,连个丫鬟都有进士老爷求娶。反观我们卢家,还不曾有过进士老爷登门。”
这话酸得哦,大家都不理会她,免得她来了兴致越说越过分。
芍药心乱如麻,“我心头乱糟糟的,你们千万别取笑我,我现在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要我说就别嫁了。毕竟身份上有差距。”顾萱心直口快。
“我和萱姐姐相反,我认为芍药姐姐该嫁,必须嫁。错过这个村就没这家店。”沈学韵掷地有声,格外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