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于二月中旬开考,连考九天。考完试,二月就算过完了。
转眼进入三月,京城的天气正式暖和起来。朝廷发榜,居住在侯府的几位应考举子,竟然有两位进了二榜名单,可喜可贺。只待殿试通过,就能成为进士,出仕做官。
其中一人,恰好是给顾长治做过客卿那位,名叫钱大用。三十左右的年纪,身高体壮,还不曾娶妻。
如今会试榜单出来,原本还算谦逊低调的钱大用,也止不住的意气风发,顾盼之间,带有一股子骄傲自得。嘚瑟之情溢于言表。
此乃人之常情。
原本不敢提的事情,钱大用如今也有了底气。他私下里同顾长治通了气,想先征求顾长治的意见。
顾长治听了后,拍着大腿,一脸兴奋,“这是好事啊!”
他正愁该用什么办法笼络对方,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入套。正所谓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默契啊!
但,因此事涉及到老太太,顾长治不敢大包大揽,只说:“钱兄放心,此事我定帮你办妥,叫你心想事成。”
趁热打铁。
顾长治兴冲冲地来到松鹤堂,知道老太太不待见他,不想听他吹牛皮,于是他开门见山说起今日的来意。
“母亲,今儿有桩喜事,说出来你老也高兴高兴。”
白静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具体什么事情,你先说来听听。如果是赵姨娘那边的消息,你就别和老身提起,老身不乐意听。”
“母亲误会了,此事和素素没有半点关系。钱大用,刚刚考取会试,母亲记得吧。”
“记得!早几年,他跟在你身边做客卿,整日里陪着你花天酒地。老身本以为他会一直留在京城蹉跎,没想到是个有志气的,竟然回了家乡一心苦读。只待殿试结束,就能正式授予进士,将来出仕做官,前途可期。”
“是啊,是啊!钱大用极有决心,为了读书科举,愣是耽误了终身大事。年过三十,还不曾娶妻。这不巧了,儿子琢磨着替他保一桩婚事,他却早有了想法。儿子是今儿来,就是替他说和的。”
白静回过神来,这是有看中的对象啊。
“你的意思是,钱大用看中了府中的某位姑娘?他眼光倒是不错。”
侯府内,就算一个丫鬟,拿到外面去,也比普通官宦家的小姐体面,又有见识。
“他具体看中了谁,说来听听。若是合适的话,老身不介意成全他。”
“儿子就等母亲这句话。不怪钱大用眼光好,实在是母亲调教有方。这小子竟然看中了母亲身边的大丫鬟芍药姑娘,想聘娶芍药姑娘为妻。还望母亲成全。”
“芍药?”白静着实感到诧异。
顾长治生怕老太太反对,赶忙解释,“当初钱大用在侯府当差的时候,同芍药姑娘曾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候,他便对芍药有了些想法,只是碍于身份没敢开口。如今他高中,于是就跟儿子提了这件事。说来说去,他也是个痴情种,这么多年一直没娶,原来心里头早就惦记着芍药姑娘。哎,虽然儿子也惦记着……想来想去,还是得有成人之美。母亲何不答应了这桩婚事,促成一桩良缘。相信钱大用定会对芍药姑娘好。”
顾长治早就眼馋芍药的美色,奈何老太太不松口。
如今钱大用提出来,他为了笼络人才,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起芍药,她可是老太太亲自调教出来的大丫鬟,屋里屋外一把好手,既有能力,又懂进退,有心气但不高傲,待人很是真诚。这样的女子,若非出身低微,就算是和公侯家的姑娘们相比,说不定还要强上两分。
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妻。民间有此说法,也是源于此。大户人家,主子身边的大丫鬟,那都是一等一的人才,管家理事接人待物女红厨艺,容貌身段,可谓是样样都拿得出手,又见过大世面,比之小户人家的姑娘强了不知多少倍。
难怪那钱大用对芍药姑娘念念不忘。
白静却有些迟疑,“据老身了解,钱大用会试被点了二榜。殿试如果不出差错,理应也在二榜。”
“母亲,这事有点说不准。钱大用虽然在二榜,可他名次靠后。殿试存有变数,万一落到三榜,赐同进士出身,那可就差了好大一截,仕途比不上其他人,少不得还得靠我们侯府多多帮衬。”
白静依旧面露迟疑之色,拿不准钱大用的真实意图。
她缓缓说道:“终归有希望进入殿试二榜,做个正经的进士。有了进士功名,他就算是想娶官宦家的姑娘,机会有大把,还能得到丈人家的财力支持。总之,选择很多。芍药很好,但她出身低微,陪嫁有限,除了她本人有点能力外,娘家人并不能给钱大用任何支持,说不定还会拖累他。你说说,他到底几个盘算?莫非是想纳芍药为妾,你听错了,听成了娶妻?”
“儿子绝对没听错。他口口声声说要聘娶芍药为妻。母亲若是不信,儿子将他叫来,母亲当面问他。”
“是该当面问一问。”
事关芍药的终身大事,等钱大用到来后,桂嬷嬷直接安排芍药在屏风后面观望。
“你可要看清楚了,莫要因为含羞就不敢张望。此事关系到你的终身。老太太发了话,只要你不点头,钱大用休想带走你。”
芍药早就红了耳根。
她没想到,当年只是几面之缘,随口关心了几句,回头张望了两眼,竟叫对方惦记到如今。
到底是她想多了,还是对方想多了。
她隔着屏风,偷偷张望。原本早就忘记了钱大用的模样,这一张望,顿时又想了起来。和当年相比,苍老了少许,但意气风发,眼看着仕途在望,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喜庆劲。
这么一瞧,她还真将对方瞧顺眼了,偷偷抿唇一笑。转念一想,进士娘子,自己配吗?自己只是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嫁给进士老爷做正头娘子。若叫他的同僚知道了自己的出身,难道他就不怕被人讥笑?再说了,自己除了美貌,以及在侯府锻炼出来的管家能力外,并无其他长处。年龄也偏大,娘家没个依靠。
他娶自己,图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