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帝一踏上海州的土地就立马找回了做皇帝的感觉了。
打从金陵来的徐弘基、赵之龙、史可法、卢九德,到淮扬本地的路振飞、金声桓、刘源等文武勋贵大臣,一个个依旧是毕恭毕敬。
这可不是做样子的毕恭毕敬,而是发自身心的毕恭毕敬。
原因很简单,北边最新消息,吴三桂对李自成投而复叛。
目前还没消息说吴三桂要投鞑子,可是《新闻报》上是怎么说的?那都猜中了那么多回,眼下还能失手吗?
而且人家还说的有情有理。
《新闻报》说吴三桂会投鞑,那十有八九吴三桂就会投鞑清。
就跟他们说姜镶、王承允、唐通不可靠,李自成会在京师搞拷官追饷那一套一样,现在无不给验证了么。
当然,明面上吴三桂肯定不是投鞑的,而是在联清灭虏,可实际上如何,大家都心里头清楚。
这一个多月里,那一个个的‘预测’被不断证实,新闻报所产生的影响力太巨大了。
至少在这一刻它的影响力几乎等同于事实。
那就等于数字不停的在翻倍,哪怕最开始的基数是一个很小很小,小到微茫的数字,只要不断的翻滚下去,它就也很快会变成一天文数字。
这些日子里《新闻报》上的猜测不断被证实,不知道的还以为秦朗开天眼了呢。
没人会觉得《新闻报》这阵子的发疯是纪弘阳的主意,或是秦德的主张。这必出自秦朗无疑,这点上你只看他是什么时候浮海北上的,那就可以断定了。
所以对于新闻报接下来的猜测,很多人,包括路振飞在内的不少重臣,竟都下意识的相信了。
至少大家是都深受其影响的。
所以,北方的变局已经要出现了,鞑清已经要入场了吗?
而如此发展,对于大明接下又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呢?
肉眼可见的大好事啊。
李自成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入关的鞑子给牵扯住了,还有吴三桂,山海关那么要紧的地方,李自成不握在手,他睡觉能睡安稳吗?
这下子九成九的精力不要转到吴三桂和鞑子身上啊?
他们(大明)可不就立马松一口气,有了喘息之机了么。
而要是李自成在山海关真吃了败仗,那大明就更美了。
短期内只管高枕无忧,坐山观虎斗,日后保不准还能有个渔翁之利呢。
一时间里,这江淮也好,金陵也好,官场上的人好,民间的士绅大户也好,竟然有不少个人都放宽了心,觉得大明又行了。
崇祯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了海州,你说那些个官们,谁敢不恭敬呢?
秦朗跟秦德秦安一沟通,人都要笑了。
荒唐不荒唐?
知道是崇祯皇帝丢了燕京城,跑南边来避难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崇祯帝下江南是游玩的呢。
就连崇祯帝搞明白了这一切之后也懵了半响。
方岳贡、范景文等人更是无话可说。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们这些人是怎样的提心吊胆,纵然一路上都风平浪静,顺顺利利的,可这辈子想要叫崇祯皇帝他们第二次坐船出海,至少是崇祯本身,那是打死他都不可能的了。
漂浮在万里波涛之上,脚不沾地的感觉不美妙了,不敢再想。
而且同时间担忧国事,大明朝这副烂摊子叫不少人都愁的是日以继夜的难以安眠。
两相相加,一加一效果远远大于二。
怎么他们一路上费心费力、诚惶诚恐的,到了海州就全大变样啦?
大明朝是正值存亡之秋啊,可不是天下太平无事。
臣子们的毕恭毕敬叫崇祯帝很享受,但他们的这幅态度和想法,崇祯帝一百个不认同。
因为打铁需要自身硬。
这是多日来秦朗不停的向他灌输的一个理念,把一切都立足于‘打’上。
只有真正实力过硬了,那才能从容面对一切外敌。
不管是李自成的大顺还是关外鞑子的鞑清。
两虎相争对大明当然是好事,可这个档口大明应该用来增强自身实力,而不是全然把希望寄托在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和渔翁得利上。
对于徐弘基、赵之龙这等人言,崇祯帝的话不次于一盆冷水,可在路振飞、史可法眼中,崇祯帝很英明,这才是正途么。
“朕在海上漂了两旬有余,日夜不能安眠,随驾诸臣工亦为大明前路殚心竭虑。”
总的来说是以登州为分割线的。在抵达登州之前,不管是崇祯还是其他人,都心思不定,虽然各自商讨着一些事,但到底没有太过长远。
是抵达了登州之后,大家才算彻底的转入务实状态——下一步大明要怎么走!
李自成巩固地盘,东征——跟吴三桂乃至鞑清干仗,南征——马不停蹄的追杀崇祯帝,追击南明小朝廷,几个可能全摆出来,然后把各自可能的进程一一罗列出来,
那东征是对大明最为有利的选择,巩固根基也是对大明短期内无害的选择,他们要防备的就是李自成的南征。
那时候他们可不知道李自成与吴三桂、多尔衮之间要上演的爱恨情仇。
秦朗的话有很大的可信度,但谁也不敢说奉为圭臬。
然后齐鲁、江淮与湖广就势不可免的被提溜到了众人的面前。
从西往东,想要江南安稳,湖广就必须安定,不然南宋就是个例子。
而从北向南,想要江南安稳,就也必须守住江淮,是所谓守江必守淮。
而再进一步,想要守住江淮,中原和齐鲁就又是谁都绕不过的坎。
中原的事儿很麻烦,现在还打着大明旗号的州府就唯独归德府了,而齐鲁可就有说头了。
这地方位置关键,有一军立稳根脚后,就能北制京津,西胁中原,南岸江淮。
战略意义和自身存在,都比中原可操纵多了。
毕竟现如今的齐鲁,大部分州县都还打着大明的旗号呢。
崇祯帝在登州歇息了两日,临行前下达的最后一旨意便是给青州的衡王朱由棷,叫他好生的支棱起来,好为国羽翼。
可实际上就是拿对方当个肉盾。
青州那地方正处于齐鲁的中部,其西边是鲁西,东边就是胶东半岛。
如果衡王能毁家纾难,拉起一支队伍钉在青州,登莱再有秦朗的兵马沿海游弋游击,那齐鲁的西部不去管,东部则还真有保下的可能。
“胶东三面环水,只要我水师占优,外贼来攻,我一边固守坚城,一边以水师断其后路,则便可有事半功倍之效也。若青州可保,则此事更善。”一句话,就是要大搞团练义勇,各保邨坊。
这是把路振飞在淮扬之地搞得方案更近前一步。